在2014年,
吳冠中的家人再把數十副畫作贈送給香港藝術館,
藝術館把數幅作品率先展覧,
而其中那1996年作的冰雪殘荷非常美,
一筆直聳入天,一筆水痕無聲,
一筆發狂刺心,一筆數寸彩鱗。
退後幾步遠看整個意境,
你彷彿看見畫家瘋狂的拼命地畫,
每一筆都是掙扎的叫喊直至荷屍亂纏,
血流披臉,頭骨皆折,揉而有聲,
形神悲壯得叫我透不過氣,
但最平衡那淒楚是荷屍上的一隻赤紅蜻蜓,
雙翼在空中展開,生命力依然,
為殘荷的淒美抹上一道情,是感動的。
在藝術家點語中,
吳冠中自己也憶述此意境
「那年月,殘荷無人收,直到冬天,凍成僵屍,
有依然站立的,有已經傾倒的。
冰天雪地中居然飛來紅蜻蜓,
以她身體的紅色來憑弔冤魂。
……………..
視覺刺激的強烈效果引發我創作欲望,
我從心底想作這幅冰雪殘荷。」
吳冠中所提及的那年月,
其實就是四人幫控制期間的一個隆冬。
而這幅作品他在其自傳「我負丹青」也有提過,
那時吳冠中長期住在北海的後門口,
當心情舒暢或鬱悶時都會到北海散步。
那天他裹着厚棉衣進入北海見水面早已冰凍三尺,
但高高矮矮枯殘的荷葉與枝條卻尙未被清理,
烏黑的身段像一羣挺立的木乃伊。
吳冠中心想齊白石畫了那麼多副殘荷,
但何嘗表現出悲壯的氣氛呢?
然後吳冠中想起羅丹的雕塑「加萊義民」,
強烈的慾望驅使吳在冰凍的荷屍上添上一隻凍成冰的蜻蜓。
可是當跟家人說出這構想後即遭到親友制止他作這幅畫。
最後,他並没有畫。
四人幫倒台後再相隔二十載,
那年月的意境一直纏繞心頭,
曾經一度以為那冰殘荷屍就是他自己的寫照,
而紅蜻蜓就比喻自己的心境,
在抑壓批判的氣氛下依舊抱着希望,
而吳冠中後期也描述
「冰凍殘荷塘,不速之客造訪,通紅身體,透明翅膀,帶來生機與希望。」
參考資料:
吳冠中 (2005)《我負丹青- 吳冠中自傳》第二章,頁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