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爾醫生,我有一個朋友陷於絕望之境,他處於自我毀滅的懸崖上,像一種對自己的恨,得除之而後快,而除去的就是自己。醫生,我需要你幫忙,如果他真的離去了,會是歐洲文化的損失,他的名字叫尼采。」莎樂美告訴布雷爾醫生。
莎樂美是俄羅斯貴族,美麗而充滿才華,尼采傾慕於她,可是莎樂美只欣賞他的才華,而且她太多仰慕者了。莎樂美的斷然拒絕,使尼采陷於自毀。
布雷爾醫生閲讀着莎樂美留下的幾本尼采著作,並想起莎樂美的話,「你要醫冶的不是疾病而是尼采的絕望。」
尼采思考十分細密,性格孤傲且具攻擊性。為了冶療尼采,布雷爾放棄一貫的冶療方法。他決定和尼采倒轉角色,布雷爾假扮一名病人,去尋求尼采的疏導。
布雷爾醫生向尼采透露他自己一個秘密,他暗地愛上自己一個病人名叫貝莎,並不能自拔地愛上她,無時無刻想着她,令布雷爾不知如何面對太太和專業操守。那是不容許的慾望 (lust ) 他自己也憎恨自己的卑劣,常常把自己真實的一面在他人面前藏起來。
「人忘掉他經歷過的某些事情,有意地把它們逐出頭腦……我們不斷地致力於這樣的自我欺騙。」
《人性,太人性》,尼采
布雷爾以為用自己秘密作信任的交換會令尼采放下邏輯性的戒心,尼采問「你需要我幫助?你是指絕望的消弭?或是想通過談話令夫妻關係重回正軌?或者想逹致一刻的對談救贖?」布雷爾作為一位名醫也是聰明人,他明白尼采在問為何需要他? 一番思索的布雷爾深呼吸一下,不以理去爭論了,因為面對尼采,實輸的。布雷爾懇求尼采去倾聽,令自己可以安睡一下,當作一場坦然的自我調查。
尼采快速地拆解了布雷爾對病人貝莎的性慾。「你在一個遙遠安全位置,可能是山峯之顛,看到一個男人,心靈俱備,理智敏銳而事業有成的男人,我們進入他的恐懼,或許工作上他看見太多吞噬人性的恐懼,或許他看到生命之無常,或許他的恐懼殘酷又害怕,有日他發現性慾可安撫恐懼,他就容許性慾進入心靈。性慾是渴望,是收集。它把所有其他高貴的性格因子也排擠了。像一條匡莊大道被垃圾阻塞。心靈的垃圾堆中,男人不停地尋找自己,但只找到焦慮。 我們一起觀察,布雷爾醫生,你覺得這人如何?」
布雷爾像被催眠了。他想着那男人, 緘默不語,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尼采運用從高處來俯視自己,被他説中了。
第二天,布雷爾說「我從高處看自己,的確是中年危機,我想起自己已四十歲。我害怕從事業高峰跌下,我看到自己能力下降,我害怕老去的殘軀,所以我想起貝莎, 我看到自己追求的荒謬,如何浪費生命,然後那恐懼和絕望傳遍全身」
尼采說 「生命是場沒有正確答案的考試。目前不需思考,只需把煙囪清理,淸除自己不安,洗滌心靈,讓大腦重新運轉。布雷爾醫生,這是很有決心和毅力的項目,對手是自己,我知道很難,但我們都是洞察問題的人,你明白的,用餘生去實現錯誤是徒然,你要邁下這一步,因為與零相剩永遠是零」
過了數天,布雷爾到尼采的辨工室,把帽子拋到桌上。「我告訴你,我活得更糟,貝莎像個漩窩,我天天想着她,我想上次對話,我們不夠深入,只看到一堆亂草,又拔不下。」尼采說 「我也有同感」
尼采突然用手猛烈地敲打扶手,「是意義!你為何一定要妄想貝莎,而不是其他女人,我們忽略了妄想的意義。」「你要想想貝莎代表什麼?」
布雷爾說 「貝莎代表顏色,多姿多彩,熱情,我常夢見和她私奔,是危險的逃離。貝莎就是製造危險的力量,她可以摧毀我的專業資格,可以推翻我的生活,踐踏我的家庭。如果我真的跟她一起,我永遠失去我太太,太太其實比貝莎更美麗,而且她是維也納第一家族的女兒,我其實已十分幸運,是行內數一數二的名醫,名成利就,我想我過於安逸了」
尼采說 「安逸就是危險了, 其他人羨慕你,但你懼怕安逸,你懼怕一乘不變的生活。」尼采也是同樣的人,他貴為哲學系教授,但空洞的教學生活像判了他死刑。
布雷爾閉上眼睛,他流淚了。
「布雷爾,我一直相信,我們對慾望,比對慾望的對象更要愛得多」 尼采說。 換句話說,布雷爾是沉瀝於恐懼,不安,多於貝莎。
尼采提醒布雷爾,在婚姻誓言下,同是困在承諾內的人,除了你,還有你太太。
布雷爾驚覺自己一團糟,他匆匆回家,跟太太說自由,絕望,自我,尋回自己。 他暗駡自己結婚時年少無知。在成為我們前,他還未成全我。每天平呆的工作,養妻活兒,就是永劫輪迴。像沙漏的一粒沙,不停被反覆倒轉,而布雷爾也只是其中一粒沙,不停追逐責任。他悔恨失去自己,他想拼走空虛。
布雷爾明白這會毀掉婚姻,太太是美麗,賢淑,富有。但為了救太太,和自己的自由,他寧可毀掉婚姻好過比婚姻毀掉。
布雷爾真的跑去日内瓦去找貝莎,當他發現貝莎和她新的醫生親蜜。布雷爾没有妒忌,他只是猛然醒覺人生的孤獨的必然,如尼采跟他說,所有的人和風景只是過客,最後會發現自己和這世界豪無關連,因為就算没有你,身邊的人和事依舊要運作。
尼采曾經警戒過布雷爾,不要跟妄想逃走,盡力去清除妄想底層的感覺,一切都是永劫回歸,要接受在沙漏中不斷倒轉,因為身負一種責任,是丈夫,也是爸爸,是醫生也是病人。
此刻布雷爾後悔了,想起尼采有力的眼神,他想起尼采駡他,愚蠢!愚蠢!愚蠢!
去日内瓦前,為了自由,他辭去工作,放棄家庭。他現在要重新建立,他相信問题不大。至於女人,布雷爾想起太太,打碎妄想後,他確定其實他愛自己的太太,只是一時迷失了。
「教授!教授!布雷爾教授!醒醒!」
醒來坐在愛徒佛洛伊德的催眠椅上,「教授、你出神了2 小時,嚇死我了。」
幸好,是夢
教授,你有沒有什麽想說,關於剛才⋯
「第一)不要讓生活控制你,不然,四十歲時你會覺得從未活過。第二)體驗當下,不然,五十歲時你帶著悔恨來回顧四十。」
布雷爾重新愛上他的太太,幸好一切不算太遲。
夜晚,布雷爾細心回想尼采的每一句說話,我們要認清正確的敵人,不要和錯誤的敵人戰鬥,真正的敵人不是你太太,不是貝莎,而是宿命,是老化,是死亡,以及自身對自由的恐懼。
真正的敵人是時間吞噬人的巨浪,所以我們會無助,接受當下,接受責任,接受命運, 讓死亡那天,死得其所。 為了生活,很多時失去自由,身不由己。每個人都必須決定,自己可承受多少真理,為自己決定負責。
第二天,布雷爾去找尼采,告之他已痊癒了。 布雷爾跟尼采說他的夢⋯
當布雷爾說在夢中,他跟太太說要自由,要分手時。尼采說 「布雷爾,我說理想婚姻不是叫你去跟太太分手,我是說要完全和另一個人產生關聯,你首先要與自身發生關連。 就是擁抱孤獨,如果以他人作為對抗孤獨,那他人只是一枚擋箭牌。你依然孤獨。」
把夢說完,尼采問 「告訴我,怎樣可把貝莎攞脫? 我也想去除莎樂美。 」
尼采終於挖出心肺,說出他怎樣被莎樂美玩弄,他真的被莎樂美吸引,從來未試過的心動,當他付出真愛時,她把他踐踏遺棄。 他沒有家庭,沒有朋友,沒有情人。 為她放棄德籍⋯說著,說著,尼采落涙了。 此刻的布雷爾想起自己太太,他的兒子,家庭生活帶來他的歡樂。 人畢竟需要愛,可以是愛情也可以是親情。
布雷爾告訴尼采 「我們給眼涙加點聲音,好嗎,它會說,它會說」
尼采說 「終於自由了,壓抑了這麼多年,這個無涙的男子,這麼多年,我從未如此流動過」「解放真好,四十年就在一潭死水中,我們終於逃岀來」
「尼采,做得好,大哭是洗滌。」
孤獨存在於孤獨中,一旦分擔,它就蒸發了,但一切坦然的心境,一切真理的證據,一切的真理也得靠自己行出來。即是在絕望中,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的確,我越來越覺得人際關係是反映出自己的一面鏡子,我們所討厭的人身上的特質我們自己也有,我們渴望仰慕的身上的特質,其實自己也有,只是沒發現。從慾望和千般思緒中,看見的其實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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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serendipity, 我深思一下你呢個comment ,的確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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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番話是來自一位我上過的一項課程的老師,我覺得她說得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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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所言甚是! 也令人深省!
讚讚
Dear Serendipity, 我想起此句
尼采說:「離每個人最遠的,就是他自己。對於我們自己,我們不是知者!」
讚讚
此話說得真好,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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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機會接觸這領域,謝謝妳帶領我擴闊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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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笑死, 多謝支持就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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