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

林心如說讓她重拾能量的moment 是每晚丈夫和女兒已熟睡,她獨個兒在客廳喝杯酒。 我自己的能量moment 是每早起床,一人跪下唸經,然後一個人坐在梳化讀新聞。

今天的新聞一點也不好,如果不是不想麻木,真的不會再看。實在由某年某月某日起有什麽新聞是正常。不正常已經是新常態,但新常態中,不解之事每次也超出预期的高度,深不可測。

「在一個沒有聽者的世界、說還是不說、就不是問題了、不是嗎、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為什麼還要說、說了又能怎樣、不是說、說了也觸碰不到聽眾、不會有傳播、更甭提被理解、說了也是白說、這種時候說還是不說又有什麼分別、非得要說、不過是自言自語、唯一聽者、就是自己、自己說、自己聽⋯」我翻開第一章的《北京零公里》 寫得真好,我讀着文字,其實說中心事。

故事主角余阿芒在1989年6月4日死亡,死時一槍致命,所以额頭有個爆花,通常死於非命的人都會被困在一個北京地下城,叫活貨哪吒城。在地下城的活貨(即是亡靈),他們的精神面貌都是以死前一刻的執念作定形。假如死前,心懷怨恨,活貨在地下城就會時刻疾惡如仇,永無休止,不得平靜。假如死前,充滿愛情的濶澤,死後就會如沐春風,永存愛意。

余阿芒,只有13歲,死前一心就是見証歷史,成為歷史學家,所以死後他在地下城,不斷追朔歴史。死前執念成為他死後在地下城的渴求和目標。歷史上死於非命的歷史人物有很多,包括文天祥,袁崇煥等。余阿芒就是靠採訪歷史人物,來了解北京八百年的血史。活貨的生命力不靠食物,而是靠人間的思念,只要人間還有人常思常念,那活貨就會有能量。就算生前是戰場或革命烈士,沒有被思念的人就是被遺忘,成了没有能量的活貨,像垂死的植物人,只存於空間,是貨不是活。

死後30年仍有能量的活貨不多,而余阿芒死亡那天,也有很多人同樣集體死亡,那堆集體死亡的人和余阿芒一樣,至今依然有能量。因為每年那天,香港都會有一大羣人為他們悼念,那思那念成了三十年不斷弦的能量,所以余阿芒至今還有能量四處走動和動動腦袋。

陳冠中,《北京零距離》的作者,構思得真妙,余阿芒就算成為陰間的歴史學家,四周的活貨各持所怨,所恨,所愛,沒有思想。那余阿芒的歷史歸納整理又有何用?因為在不能說的世界,說了又能怎樣的處境,說了和不說又沒有什麼分別,誰也是佘阿芒。

細想一層,真的是余阿芒,世間的生存的規則都涉及能量轉移,包括光合作用,將二氧化碳轉為氧氣。佘阿芒靠凡間思念轉化為能量,作家學者需要讀者支持才有能量。社會上持理念的生活商圈靠同道人光顧才有能量。我每天在mail box / chat room 讀到朋友的電郵,短訊,互相關心,互相廻向,成了我的能量。有能量才可存活。只要存活着就可參與能量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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