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副肖像畫,型態神似自己,輪廓勾勒無懈可撃,單純的點線面結合就是看到自己嗎? 村上春樹筆下的《刺殺騎士團長》,主角是專畫肖像畫的畫家,他畫功了得,行內甚具口碑,但論技術的提升,就是他被妻子要求離婚後,住進朋友父親的舊居開始,朋友父親是知名日本畫家,可惜老年失智,晚年住進質素優良的養老院。老畫家的舊居位於山上,優靜,與世隔絕,主角同是畫家,但論資歷和藝術地位上都與屋主相距甚遠。在山上住的日子,主角醉心研究老畫家的生平和作品。有晚偶然發現閣樓有一副名叫《刺殺騎士團長》的作品,從未曾公開。
此畫神秘而潛藏一股喑黑力量,特别令畫家着迷。山上住的日子,畫家還認識了,同是住在山上另一邊的隱世富豪。有晚,畫家深夜在屋中聽到鈴聲,沿着聲音,發現小屋範圍的叢林,有一個隱蔽的小祠,鈴聲正由石頭下傳出,像呐喊救援的鈴聲密碼。畫家相約富商在日間把石頭搬開,發現一個圓型洞穴。洞穴内的中央有一個古代佛鈴,没有敲打樂器的人,就只有古鈴。 畫家把鈴放在畫室,不知不覺靈感活現。他在畫富商的肖像畫時,把富商的潛藏性格也畫進畫裡,畫中人已不局限於勾勒,臉朧的相似度,而是內在本性,人本善,人本惡,還有凡人皆有的黑暗面。在黑暗中的恐懼,死亡隙缝的人性颤抖,每人皆有,只是未去到那critical point, 黑暗的自己還可在日常的comfort zone 中匿藏。 而在黑暗面未被囌醒前,我們日常顯露出來的性格,内在或外在,就是由自身的經驗,處境,命運而shape 出來,每人的命不同,遭遇不同,所以性格也不同。 而當去到黑暗的critical point, 就是自己的潛藏黑暗跟自己的性格角力。人性之勝負,一切靠自己的修為。
可能是古鈴,又可能是小屋的磁場,畫家漸漸掌握到如何畫出可能連畫中人,自己也不自知的性格。有夜,像精靈,又叫作ideas 的靈魂,附上了《刺殺騎士團長》 的騎士團長人物,ideas 以畫中的團長裝扮現身。ideas 告知畫家,他就是中那洞穴走出來的搖鈴者。在人和精靈共存下,ideas 常常在小屋來去無阻。
有日, 屋主的兒子有感老畫家彌留之時,請畫家一同前往老人院探望,ideas也以老畫家筆下的騎士團長現身。當場老畫家看到自己的畫,竟然活現眼前,失智也正常了一半,不過思潮靈活,五官被嚇怔。此時,ideas扮的騎士團長,命令畫家像那畫的内容般,一刀捅入他(ideas) 心, 畫家不願,但ideas 説由畫家打開了洞穴去尋鈴聲開始,他從洞穴被放了出來。如果不殺他,那洞穴就無法關閉,打開的連結就必須在什麼地方再關閉起來才行,要回復秩序,沒有其他選擇餘地,而且不殺騎士團長,就無法找到失蹤的麻里惠(是畫家的學生,也是富商的私生女)。畫家沒有辨法,如村上春樹提到老畫家的弟弟,被迫參與南京大屠殺,長官下令他以殺農夫來鍛鍊膽量,他要砍三次才能砍掉人頭,長官命令,同我殺!直至砍得好為止。假若違抗軍令,定會牽連在日本的家人,甚至整個家族,迫於無奈下,老畫家弟弟為了保護家人,不得不做不想做的事。 回到日本,弟弟第一件事就是割腕自殺,以死謝罪,為自己挽回人性。
當然我相信村上春樹不是要validate 戰爭殺人的「合理化」, 而是欲帶出當人處於善與惡,正與邪的狀態下。没有單純的善,也没有單純的邪。 而人在下决定時,都是正邪難以定分界。 正如畫家用小刀刺穿了騎士團長般,無可選擇,一切如畫中的内容發生,失蹤的麻里惠被尋回,老畫家含着微笑,與世長辭。那畫就是記下老畫家前半生在維也納唸書時,反纳粹,反二戰的思想,當年他的愛人和同伴,刺殺納粹騎士團長失敗,與希特拉政權為敵的人,以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姿態流了無盡的血,壯烈地死,飲恨地死,死不瞑目地死。老畫家是時代倖存者,一身執着那些昔日同伴。他看到ideas 所扮的騎士長被刺死了,他自己也安祥地解脱了。大半生的忘不了,就是不想公義的血白流,被遺忘,他被時代禁言,他無力反抗,但就把歴史的人性反撲畫了下來。
一如副畫,刺殺了騎士團長後,畫家被畫角那長臉的人引領進入房間的地上黑洞,由「隱喻通路」遇到了渡船場沒臉的高個子,經過河、樹海、洞窟,見到思念中的妹妹,妹妹和《刺殺騎士團長》畫中安娜女士的幫助畫家,畫家以堅定意志,在走難的過程中,不被黑暗所吞噬,沒有成魔,畫家終於來到了現實世界,山上小屋的雜林小祠,石塚下方的圓形洞穴,終於安全了,隱世富豪查探洞穴,救出畫家。
要和畫家離婚的前妻,有了身孕,畫家直覺是自己有回從夢中令前妻懷孕。(村上春樹的舊招,咁橋唔怕舊,最緊要書賣,係咪,我就話係,單眼 :p ) 我認為村上春樹以慣常型式,表達宇宙間有些事情是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有些事情的發生很玄妙,像有些看不見的渠道令事情發展下來,隔空的因緣和合。例如,全球疫情,都不是因為每一個地球村的人去燃點,但就疫禍全球,千絲萬縷,但就變得人人也有關。
畫家重回東京和妻子破鏡重圓。過了幾年,三月十一日,東日本發生大地震,兩個月後,山上的小屋被火災燒燬,閣樓的那副《刺殺騎士團長》也跟房子一起燒了。但畫家和小女孩麻里惠都深信,騎士團長存在過,也存在着。如1989年柏林圍牆倒下,但圍牆一直都在,在以巴。 民粹主義在二戰後好像被熄滅,但其實一直都在全球蠢蠢欲動。 宇宙間有些事情,眼前好像消失,其實只是在到處分身。
村上春樹的世界往往也是虚搆世界和現實世界的交織,所以有肉眼看不見的因果輪迴,世間的真相也是「真」和「虛」的重疊,人自己本身也是外在和內藏的重疊,有些暗黑面自己也不自覺。喑黑的自己冒出頭來之時,會發現自己站在成魔的邊緣,黑喑力量向你招手,那刻可能身不由己,又可能迫於無奈,但什麼也好,務必要黑暗中,找到個brake (剎掣),持慈悲。如書中一句 「任何事物也有明亮一面,多麼陰暗厚重的雲,背後也閃着銀色的光輝」 如果人生是一個旅程,我們就是旅者,我們只是地球過客,那就不要到處破壞,不要成為魔者。
敬天,敬山,敬地,敬宇宙, 但願每國也是謙卑的旅者。

看完覺得這本書好有趣,打算立刻跟圖書館預約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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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很開心,本書有點長,也帶以前的作品思想,不過不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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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只读了一部分原著,但后面一直耽搁。看了这篇博文,想继续捧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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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 揮手👋🏻 繼續讀呀! 真的有點冗長,但都好看的! 起碼結局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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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的作品多是有些難讀~ 對我而言啦。 ^^
讀妳的解述比較好看哪。
人類介入太多大自然原本運轉得很平衡的規律,許多因果變得更加複雜。 我們處在這個以因果業力為法則的時空維度,難免受到無常的影響。 人類快要撐不住了… 這才懂得大自然多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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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奧斯卡小姐,有沒有留意澳洲的鼠患問題,也是動物世界給人類的反撲⋯ 所以唉! 我們要靜待,要安好,把心安住 (自己常記著你說的話) 做好自己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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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ㄟ~ 澳洲鼠患? 那豈不是另一場瘟疫的預告? 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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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本來今年農作物豐收,原來天氣熱加適量雨水,在一個大型機器內原來藏有很多很多老鼠,係超多,工人一洗機器時,把機器門打開,老鼠湧出,於是D老鼠湧入民居,酒店,醫院,無處不在。他們想用一隻世衞已禁止的毒藥去殺死那麼多老鼠,可惜那些毒藥如果penetrate 去泥土,農作物也受影響, 然後我也不知怎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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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 實在不要再殺生了… 鼠患很可怕,也確實會影響人類,若有別的方法解決,肯定不是殺它們。
我怕老鼠… 所以我能夠體會他們想要杜絕老鼠帶來的病菌和傷害。 只是希望有別的方法,把老鼠引到別的安全地區…
讚讚
寫得好好!我睇嘅係大陸嘅譯本,其中有一段好有意思,記低咗。
「後來回頭看去,覺得我們的人生委實匪夷所思,充滿難以置信的荒唐的偶然和無法預測的曲折進程。然而,在那些已然實際出現的節點上,很多時候哪怕再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也可能找不出任何匪夷所思的元素。閃入我們眼簾的,恐怕只是在沒有接縫的日常生活中發生的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事情。或者完全不合情理。可是,事物是否合乎情理,那要經過時間沖洗才能真正看得清楚。」
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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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呀! 你呢段我有印象,但是冇highlight 度, 真係非常好,為每天的荒謬,我們凝視一下,希望時間能瀝出清澈的海港 ~
讚讚
🤞🏻 哎 香港而家變成咁,要變返以前咁,恐怕好難。今日睇新聞見到連悼念人都唔俾,真係好難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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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係! :( 所以好喜歡你寫你現在既生活和環境,係好好既選擇
讚讚
如果唔係因為阿仔都唔會返來。而家望返轉頭,估唔到走咗之後香港好快變天。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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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啱呀!而且Sweden 成個環境好好,人間天堂咁
讚讚
以前係,可惜而家呢邊太多所謂嘅難民啦,大城市唔再安全。
讚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