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憂鬱的邊界

台灣作家阿潑的《憂鬱的邊界》 ,令人聯想起現代人類學之父,及結構主義之父,李維史陀(Claude Lévi-Strauss, 1908-2009)的一本書, 《憂鬱的熱帶》(A World on the Wane)。

阿潑的《憂鬱的邊界》可算是向李維史陀的 《憂鬱的熱帶》致敬,有一種異曲同工之妙。兩者皆是由旅行出發,不過李維史陀以各地神話,圖騰符號,加以歸納,推論一種人類思維的結構脈絡。

我們為何有如此想法。

李維史陀提出要了解一個民族的共同交化思維, 得理解事物背後的結構。自古以來,人類社會文化結構,都由一個客觀深層結構而定。人只是一個角色,背後由結構操作,好像一個人踩上滑板,不是人在動,而是滑板底部的滾輪令人動,再鑽深一些,也不是滾輪在動,而是客觀的滾輪物理學令人在動。

人類的社會文化及思維模式,處處不同,就是因為每地方都有自己的一套滾輪。然而就算不同滾輪,彷彿人類都被同一套滾輪物理學而帶動。

不同族羣有不同的結構性因素,因而衍生不同想法。

阿潑就是以此作基石,把東南亞旅行的所見所聞,用輕鬆的筆觸,引領讀者挖掘人類思維的底層。她踏足過越南,緬甸,泰國,柬埔寨,寮國,印尼,星加坡,香港等,簡潔地勾勒出不同邊界下,眼前的身份認同問題,地方矛盾也得追朔地方歷史。

讀著她的旅程探討,不難發現地方歷史雖不同,但民族背後的思維結構,都由一條人類公式去演變,尤如父權主導的社會,重男輕女的作風,家庭背景不同,不過相同戲碼不斷上演。

為什麼我們如此理解他者? 他們又為何如此?

東南亞的邊界眾多,難以一一略說,此文欲以緬甸作主幹,由此地方引伸出人類的思維結構。

一切由邊界說起,台灣四面環海,海就是邊界,可是世界上很多國與國之間都是由邊界劃分,例如緬甸和泰國就是以山為隔,以河為界,湄河將泰國和緬甸分隔為兩岸。

泰緬友誼大橋橫跨湄河,連結泰國美索(Mae Sot)與緬甸的米瓦迪(Myawaddy)。左腳踏在泰國之國境,右腳就可踩在緬甸國土上。兩國只是一步之遙,隔河相望。

由於美索鄰近緬典,不堪受獨裁政府壓迫和生活困苦的緬甸人會翻越國界,在泰國邊境打工求生。 這樣的緬典難民在泰國美索最少幾十萬,就是這樣在美索街頭,實在很難分得清,誰是泰國人,緬甸人,緬典克倫族人(Karen)。

緬甸給很多人的印象,第一是昂山素姬(Aung San Suu Kyi), 她從前是人權鬥士,如今是種族屠殺辯護人。第二就是內戰。

最近期的是2021年2月,緬甸發生軍事政變,同年4月民衆以不同形式反抗缅甸軍人政權及對少數民族反軍政府武裝勢力表達支持。

衝突早期,國際社會聚焦緬甸,尤記得緬甸人權監察組織更在Twitter 透露中國送出大量武器,表面不干預緬甸局勢,背後實是支持緬甸軍政府。 烽火連天大半年,縱然死傷枕藉,緬甸的事徐徐地已不在國際視野之內。

12月27日,國際社會還沉瀝在聖誕節的餘溫,緬甸軍方就對緬甸克倫族民兵組織發動空襲,造成數千人逃往泰國之外,24日平安夜那天更傳出克倫族人為了躲避武裝衝突,向外逃難,數十人活活被燒死。

緬甸的命運是兄弟相殘,人口6000萬的緬甸,有135個少數民族。 民族間的齟齬,矛盾分歧對立,都是由於軍政府的長年打壓,令小數民族深受其害,世代反抗報復,導致難分難解的血海深仇。

較為人熟悉的緬甸少數民族除了克倫族人,還有羅興亞人(Rohingya),此民族就是令昂山素姫走上國際法庭,一夜間由人權領袖神壇跌到屠殺者之罪。然而羅興亞人的命運,正是緬典其他小數民族的翻版。

2017年8月,軍方發起了對羅興亞人社區的全面鎮壓,因為羅興亞武裝組織不堪長期的種族歧視,以自製武器攻擊緬甸軍, 引發軍方的武力報復。

為了逃避內戰,前後60萬人冒死渡過緬甸邊境,大批落荒逃難的羅興亞人,指控緬軍不分男女老幼,無差別地開火,強姦婦女,強奪財產,以及焚毀房屋。

當時各大國際媒體的封面都載上,羅興亞男童在水中的浮屍,痛哭流涕的羅興亞婦女。聯合國說羅興亞人是世界上最受迫害的民族之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明明是兄弟,為何緬甸人如此痛恨羅興亞人?

因為大部分緬甸人也未聽聞過有羅興亞這個名字,他們叫羅興亞人為嗄拉(Gala),而Gala這個名詞又並不是獨指羅興亞人,所有穆斯林都被稱作Gala,甚至連印度教徒也一樣。

Gala是一個有貶語,意指「渡海而來的人」 ,所以緬甸人由始至終,在社會理解上從來也沒有當羅興亞人為兄弟,反而當他們是「外來人」。 任何地方也對 「外來人」 有偏見, 認為他們都是來掠奪資源。

緬甸從來也是窮,向來僧多粥小,還有「外來人」 窩在緬甸爭飯吃。緬甸人的排斥就如此開始。 排外排他的理由就是羅興亞人世代生活在緬甸,但卻不會講緬語,也沒有緬文名字。 因此缅甸的135 個人弱少民族,就如一個大家族。緬人是絕對的核心,屬原配所生,冠以父姓,二奶,三奶生下的孩子,不但不配父姓,一出世注定被歧視,是他者,只是寄生。

那麼如羅興亞人等的少數族裔其實是緬甸人,還是他者?

羅興亞人早在公元7世紀就已在緬甸居住,主要集中在緬甸若開邦阿拉乾地區的一個穆斯林族群。 1886年,帝國殖民主義下, 英國完全殖民緬甸,當時稱為British Burma, 冶理上實行以夷制夷,即是長期政策傾斜及賦權於少數民族,藉以箝制為數眾多的緬族。

由於政策善待少數族裔,令大量印度教與穆斯林人都到緬甸,有些種植稻米出口英國, 有些開發木材,石油,和錫礦。緬甸的交通和教育獲得大幅改善,英國人更開發水路,令蒸氣船可通行。

許許多多的進步,其實也只是為英國鋪路,例如水路暢通其實是方便英國鎮壓反抗,方便管冶。大量的印度移民湧入導致緬甸勞工廉價,增加出口貿易,為英國帶來財富。 英國更逐漸引入印度資本家,例如南印度的的遮地人(Chettiar)。

話說殖民地政府通過了土地法案,允許原本種植稻米的農人,只要連續支付田租給地主12年,就會成為地主,並且可以抵押「將來擁有」的地權作借貸。 情況像房貸概念。 供款期滿,房子屬於你,斷供的話,銀行可收回房子。

當時遮地人取得英國渣打銀行的熱錢,在緬甸到處放貸1930年,全球金融危機,稻米沒有出口市埸,農民破產,斷供土地。短時間,30% 緬甸地權就落入遮地人手中。

商場如戰場,願賭服輸,但此敗就引起了社會巨大的衝擊,緬甸人感到恐慌,覺得被印度統治了。 由此,緬甸人開始有強烈的排外情緒,仇視印度人。

1930年,緬甸爆發反印度人的暴動,因為英式教育影響緬甸佛教,連僧侶也反抗,緬甸佛教成緬甸民族主義與反殖民推力。緬甸人開始反思自身,反撲殖民主義。

歷史上的薩耶山之亂(Saya San Rebellion)就是一場重要的「反殖民運動」,起義的其中一個訴求,便是要驅逐所有緬甸境內的印度人跟伊斯蘭教徒。

英國殖民政府鎮壓了這場起義之後,卻激發起一埸更大規模的緬甸大民族主義,發起人包括昂山素姫之父昂山(Aung San)和其他在內的諸多緬甸大學生。 二戰時代,緬甸受希特勒(Adolf Hitler)所發表的納粹主義(Nazism)作品影響,納粹種族論鞏固了緬甸的排除他者思維。 國內的外來種族都被視為國家衰敗的象徵。 他們進而將信奉佛教的緬族視為較高尚的種族,其他宗教如稱伊斯蘭教或者印度教也屬次等。

二戰爆發後1942年,日本勢力大舉進入緬甸,當時緬甸的領袖翁山將軍在日本的支持下,宣布「緬甸獨立」,並協助日軍攻打英國殖民政府。

此後兩年,緬甸政府便在日本的間接控制之下,維持著短暫的「表面獨立」 。 在這兩年間,英國的殖民利益受損,大量商人,甚至遮地人的財富被抄家沒收。英國人重施故技,以蟻多摟死象的方法,支持緬甸的少數族裔,包括克倫人和羅興亞人,向他們提供武裝、動員當地軍民,共同對抗緬甸中央政府,並承諾容許他們戰後獨立建國或建立具完全自治權的「自由邦」。

隨著英國參與的盟國於東南亞地區接連擊退日軍後,本來親日的緬甸昂山將軍,於 1944 年轉而支持英美聯軍。這也造成在戰後的 1948 年,英國國會正式承認緬甸獨立,亦即是英國把眾多緬甸少數族裔的士兵遺棄,過橋抽板,什麼民族的獨立建國的承諾不但沒有兌現,更把所有民族立入緬甸邊界內。

因此阿潑在書中帶出一種思考,就是歷史把邊界移動,情況不止緬甸,其他地方亦如是,很多少數族裔本來不屬於那裏,權力吞併令身份改變,可惜當身份被排斥時,衍生的不公不義,令地方分歧更加對立。

緬甸承襲一種殖民遺毒- 排外除他的觀念,世代內戰,源於排斥異己,是英國殖民埋下的禍根。 緬甸人被英國人征服,失去了土地給了印籍遮地人,英國又以族羣對抗緬甸軍,內鬥不斷輪迴。

無論印籍遮地人或是緬甸少數族裔, 也只不過是大英帝國的一隻棋子,有用是棋,無用是棄,所以自古以來羅興亞人,克倫族人等都是歷史孤兒,英國不要,緬甸不認,無國,無身份,無家。

就算這些民族領袖一直沒有放棄自己民族的獨立夢,但隨著2014年,奧巴馬政府對當時昂山素姬的偏愛和信任,把對緬甸的經濟制裁取消,使軍政府更加有資源去打壓其他民族。

2017年,軍方大規模屠殺羅興亞人。難道昂山素姬一無所知嗎? 她也在日內瓦接受日本媒體訪問時,再度強調,「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是依法行事。違法者,都將被繩之以法。」

針對大批逃亡的難民,昂山素姬說,「我們想和逃亡的人以及留下來的人談談,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而我認為逃亡的數字是很小的,在若開邦的穆斯林,絕大多數都沒有逃亡,超過50%的穆斯林村莊都完好無損。」

昂山素姫就是太明白緬甸人的排他基因,她沒有稱受害民族為羅興亞人,而是穆斯林。因為她帶領的全國民主聯盟以緬人為主,長年畸形的民主發展, 所謂的「民主」 是依賴佛教勢力和軍隊。當佛教民族主義是排除所有其他宗敎及少數族裔,昂山素姫是不可能得失她的權利支持者,跟人民唱反調,兩難下唯有默許屠殺。

了解更多來龍去脈,我再問自己, 為什麼從前我會把緬甸和昂山素姬連結,為什麼我的FB cover page 曾經也她的名言 “It is not power that corrupts but fear.” (不是權力令人腐敗,是恐懼令人腐敗)

是1988年,緬甸民眾發起8888民主運動,人民為反抗軍政府發動遊行示威,但遭到軍政府血腥鎮壓。年輕時的昂山素姬受甘地的非暴力的影響,她決定不以暴制暴反抗軍政府。1989年,軍政府決定軟禁她,其後21年間,她被長達15年的軟禁。

這民主女神的光環不斷地被詩意化,有昂山素姫傳的書籍和電影, Damien Rice 為她作的歌”Unplayed Piano”, 她美麗而有學識。 一切的 「印象」 成了我的偏見, 原來我已跌入二元思維 (Binary Opposition) ,我被這些元素而吸引,沒有像缅甸軍政府般排他殺敵,不過就排除理解其他緬甸少數族裔的命運。

阿潑亦提出邊界在模糊化,例如越南的河粉,很多人以為是越南本身,其實源自柬埔寨,是柬埔寨人為了改善生活,由家鄉遷徙,把食物文化引入。 越南河粉的邊界在哪已被混沌, 彷彿重要是人,人類的足印。

19世紀的邊界故事,充滿殖民足跡,英國,法國和荷蘭都是亞洲主要殖民勢力,將亞洲的中東地區,印度次大陸和東南亞變為殖民地。 如今帝國殖民主義沒落,迎來的是中國的經濟霸權, 阿潑由寮國,柬埔寨,印尼,馬來西亞,到緬甸等地,也感受到華語的「威力」,中國在不同地方的大力投資等。

說回緬甸,軍政府在2021年鎭壓緬甸爭取民主的反抗者,同年中國就提供600萬美元資助緬甸21項發展計畫。 這表示當西方遣責制裁軍政府時,中國恢復與緬甸合作,承認緬甸軍政府為「政府」。此外,更送疫苗到緬甸時,支持抗疫。

中國是緬甸主要投資國,策略性基礎建設計畫,包括能源管線和提供北京直通印度洋的關鍵路線的港口。中國也提供政治與軍事支援給在中緬邊境的各民族武裝組織。中國對緬甸政策已包含後政變時代,昂山素姬已是暫時過去式,能否復活是未知之數,而北京已開始部署多樣化策略,攏絡緬甸新、舊政治勢力。

今日的中國開發,像是另一種帝國殖民,權力不需在明已能控制大局,從中圖利。

戲碼一樣,舊瓶新酒,角色由不同地方,重新演繹。 因此當權力要除異排他時,民族,語言,宗教還是清理敵人的劇本。

當這三種元素結合成一個社會願景,就代表「誰真正屬於這裡」的人被抬高了,而「誰不屬於這裡」的人被矮化甚至排斥了。

邊界由心而生,但其實人類之間是沒有邊界。因為當人類世代相視相殘,我們遠看,又發覺他者原來跟自己那麼相似。緬甸人內戰的矛盾,不止緬甸,不限東南亞,還有白俄羅斯,有阿富汗,有巴勒斯坦,許許多多的邊界地域,一殺那,我看到自己。

李維史陀提出得理解事物背後的結構, 當我們充分理解滾輪物理學,才是帶動人在滑板移動時,就明白其實任何人站在滑板上都會被移動,即是任何人在那處境下,也會被影響。怎樣才能減少自己複制人類的偏見?

我喜歡書中的最後一段:

「請試著讓自己跨出國界,跨越歷史和心理邊界,認識其他國家,其他族羣,其他原以為不同的人,那麼你很快就會發現,他們就是我們,我們也會是他們,然後,我們才會是我們。」

阿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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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1

2000年的時候, 朋友突然叫我把年份寫出來。 「寫呀, 一定要寫。」 寫開19XX年的我們,突然一同步入20XX年代,那天寫下2/1/2000 的心情,頗有時代感。還記得那刻,因為朋友太可愛了,女生麻,大家圍在一團,然後嘻嘻哈哈,很無聊的簡單。

今天起床,我突然記起此事,沒有把2021寫出,但心裡想着,任何日子,任何一刻,在銀河中,有你有我,有喜有悲的。有人為新年伊始而興奮雀躍,有人為人生命途的必然而流淚。 有人在新一年充滿希望,有人過後發覺希望原是撲空。我望出窗外,有點茫茫然。

如常地跪拜,合十,把每一佛號也迴向受苦的人,及靈魂。 然後我又如常地翻閲手機的短訊,各大平台,IG等。看到朋友的update, 看到飛鳥在夕霞中傲翔, 型態很美。殺那間我想起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莊子- 逍遙遊》 的第一段

北池有條大魚叫做「鯤」。鯤其實是魚卵,莊子用極細小的魚卵來命名一條極大的魚,寓意凡夫莫執著實相,看到的小,不是小,看到的大,不是大。當我們放下事實外相,不再釐清,彷彿就是回歸生命的自在。這才是大,才是道。

最後,鯤變成了鵬,空中的大鵬非真實,牠的前身原是鲲,鲲轉為鵬,而鹏往後也可能變為他物。我看着那鹏,想起牠就是鯤。 我一直喜愛天地一沙鷗的故事 (Johnathan Livingston Seagull ), 那沙鷗就是自己。 我又想起那鹏,那鯤, 北冥有魚,北冥在那? 北海? 不,我猛然發覺北冥就是自心,我就是那魚,然後轉鵬,冥冥輪迴,方得此身。

本想回到閲讀世界,又發覺朋友已登上山脊,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山峰山影,真的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勢。而前行的路好像很難,回頭一看又輕舟已過萬重山。 隔着屏幕,我感到山脈的安穩,假若山中有神,看着空中有大鵬,海中有巨鯤,山脊上有人。在山神眼中,眾生如此,人來人往,不同的人,不同思維,不同命途,不同前路。

山神容許人踏在其土,從高俯瞰此城。那山在說,於此我看到永恆,永恆不在眾生,在自然。是那泥土,是那石頭,不過它們也有前身。一切也會轉化,永恆是大自然的法則,大自然的美麗。

北冥有魚 (相片由網路載出)

Yesteryear – 回憶吉隆坡 (下)

Bobby 問「要參觀國家清真寺嗎,那兒也很美麗。」 我把目光從窗外轉向他 「不好吧,那兒不太歡迎女人,我不強人所難,不過還是尊敬Allah。」 Bobby 從倒後鏡察看我一眼 「清真寺門外有些長袍,你穿上就可以。」 我急忙耍手「不,不,不,尊重的,但不入了」他說 「其實他們喜愛女人的,贊成一夫多妻,不過就不能一妻多夫,也不贊成獨身主義, 不過我只是告訴你他們的信仰,我無意批評他們呀。在KL, 千萬不要評論穆斯林」 我這次認真地耍手擰頭 「那! 我怎敢!不是信徒,但我尊重的」

Bobby 泊好車,原來舊火車站就在國家清真寺對面。
我們一邊行,他指向前方 「看到嗎,看到那個白色洋蔥頭嗎,那兒就是舊火車站」

這個舊火車站建於1910年,建築師是Hubback, 亦即National Textile Museum 和 Sultan Abdul Samad Building 的建築師。 根據 《Architectural Digest》 這是全球27座最美的火車站之一,排名第4。 此建築風格為莫卧兒,莫卧兒 (Mughal) 其實就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古代的全盛時期他們族人在印度建立封建專制王朝,领土幾乎逹至阿富汗,所以莫卧兒的建築特色是上層穆斯林,基礎是印度。

19世紀初,建築世界興起了一埸新古典主義建築,新古典主義中有一種混合式建築,而在混合式建築的大家庭中,有一種名為印度撒拉遜復興建築(Indo-Saracenic Revival) 又可稱為(Indo-Gothic,Mughal-Gothic,Neo-Mughal)。即是結合印度、伊斯蘭和某些西方元素的特徵。 簡單來說即是建築fusion 版,印度菜注入亞洲口味,再加伊斯蘭醬汁,用英國碟上菜。

那年代是大英殖民化時期,建築物是一種插旗的象徵意義,即是霸地盤,或有佔據的意味。 英藉建築師Hubback或其建築師樓,獲委以多個重點公共項目的設計者,定必明白政治風向球,要以西方經典原創建築來展現威權,也要融入一種亞洲異堿風情元素,於是伊斯蘭風格,印度風格也相繼注入,例如印度特色的洋蔥(球狀)圓頂, 印度的Chhajja (即overhanging roof/ 由支架撐着的突出屋檐)伊斯蘭特色的尖拱,扇形拱或馬蹄形拱門。孟加拉風格的彎曲屋頂char-chala, 屋頂線上的圓頂chhatri亭,又名尖塔,和濃厚伊斯蘭特色名叫Mashrabiya或jharokha風格的窗戶,即是通花但呈阿拉伯幾何紋。這些特色全部也體現在此舊火車站。

印度特色的洋蔥(球狀)圓頂
伊斯蘭特色名叫Mashrabiya或jharokha風格的窗戶,即是通花但呈阿拉伯幾何紋

Bobby 帶我行去一個高位,看火車從站洞游出,另一軌道就是游入,很有古老的年代感。我除了喜歡聽雨聲,其實我也喜歡聽火車的engine 聲,因為像劃破長空,然後又恢復寧靜。如果細聽,火車過軌所發出的聲音,每次也不同,像在告訴我什麼似的。

我們入去車站內部,月台部分在1986年曾進行大幅修建,我望上頂部,車站屋頂天窗是開啟通風式,應該是因為當時還有煤氣、蒸汽火車,得排煙。
現代社會用電氣火車,不需要開啟式天窗,但有function 的設計永遠是經典,如今天窗可引進光源,光影就在狹缝間交曡了100年。

「我覺得個車站依舊美麗,舊有舊靚,像一代美人,就算100年,還有無限餘韻,好特別!」

我們去到一個啡色的小樓,馬蹄栱型的窗,我告訴他,我喜歡這裡。 好特別!

他愕了,臉色也青起來。

我拉着他 「你快些過來啦,這個位好,你快些幫我影張profile pic, 我要放Facebook, 看不見樣那種,背景要有這對拱門窗。不要影樣呀!」

他說 「那,你唔好望入D窗入邊呀」

我努力擺個靚pose先

「得了!得了!我地走啦,好不好」

竟然是他提議走! 我趕上去,在他旁說 「我喜歡呢度呀,我想入去呀,而且我喜歡那條拱型車道呀」

「走啦,走啦,前面很多拱門⋯ 大把你影」

與Bobby 走前,我不忘影多幾張拱型車道相,和歲月洗禮大樓的足跡。

原來,那兒叫Heritage Station Hotel, Bobby 就是怕那些鬼故,所以急急腳走。

「唔使驚! D鬼好似人咁架乍, 好似你係街見D唔識的人咁,其實人比鬼更可怕啦!」

Bobby 真的有些驚,再行去鐵路局行政大樓,即是KTM 的總辦事處,然後我們走了。

KTM 的總辦事處
混合式風格:印度撒拉遜復興建築(Indo-Saracenic Revival)

回到酒店,我對heritage station hotel 念念不忘,我喜愛那色調,我喜愛那窗,窗的破舊感,透視與混濁之間。 我影相時,其實有望入去,我看到裡面有枱,有布包着的櫈,應該是個餐廳,也隱若看到吧抬,酒杯。 有點像萬事俱備,只欠客人。雖然空無一人,但看得出從前的氣息。 無鬼只是無人氣。

Heritage Station Hotel,在此大樓北翼
此相從 google image 搜尋得來

我google, 1910年8月1日, 飯店Heritage Station Hotel 入駐。酒店落戶在火車大樓北翼,有170間房。從前此洒店一定很繁華美麗,並客似雲來,川流不息,因為在火車站的酒店必定佔盡地利優勢。

可惜搜尋結果不是很多,發現酒店在2010年處於半關門至關門狀態。那時住客在網絡留下評語,大都是投訴清潔問題,房間氣味,佈局殘舊, 火車噪音 (咦,我喜歡咼,哈哈) 有昆蟲 (哦,昆蟲,我不怕昆蟲的)。

我找到一篇,此英國旅者,像是一名長住酒店的旅人,他說Heritage Station Hotel 像一首Titanic, 隨大英殖民文化而沒落,並形容它為old girl。 1930年, 此酒店是上流社會,紳士名流的聚腳點,全盛時期迴旋樓梯兩旁的電梯也服務,不像現在只有左邊電梯能運作。随着英殖在吉隆坡褪色,Heritage 就换了幾次owners, 有些富有,有些不太富有,或只屬一般,問題就來了,不太富有的owners 不太願意投放資金去營運,於是不維修,不保育下,百年酒店也淪為骨瘦嶙峋的殘軀。

這位英藉旅者在此酒店渡過了美好的歲月,他凌晨3,4點,睡不着時,拿着Jack Daniels 在大堂餐廰跟預備早餐的同事聊天,話题全是無聊的控訴,天南地北,他還能道出同事的名字,Anne, Steve, Anna , Rose。 除了staff, 此旅者愛上每早坐在窗旁的女士,有時她夜晚會坐吧抬,當她點Jack Daniels 加冰的時候,他就只會喝可樂加冰,因為平時賣醉的他,那刻不想醉。

2008年,洒店再度易手,賣了給星加坡一個由不同持份者持有的財團,這就把Heritage僅餘的歷史尊嚴也打碎,舊式玻璃杯被换上Budget Hotel 用的膠杯。從此,靈魂也賣了,只剩剝落的油漆。 旅者不忍看到酒店油盡燈枯於廉價,他不捨但也check out 了。得知酒店已結束,負評如潮,他就寫下評論帶大家穿越時空,錯不在Heritage, 是時移世易,地轉星移,命運如斯,像小砂石最初投擲江海中,砂石雖小,卻能震動整個江面,泛起陣陣漣漪。那漣漪延蕩幾代,因為一個皇者,一代殖民,一個財團,一個話事人,甚至一個念頭,都會產生種種千差萬別的命運。

一間酒店如是,一個國家如是。

我喜愛洒店旁通往前方的車道,像能走向另一風景,凡人當希望是光明。

「地獄在人間,人間有天堂,問君何處去,但憑一念間」 朱銘

Yesteryear – 回憶吉隆坡 (上)

「Ms.Wong, 你今日點呀?」
我從書本中抬頭,慣常微笑。洒店前台經理是馬來西亞華人,我喜歡她的廣東話口音,像鄧麗君的柔,不純正但聲缐細膩,她是位個子高,身型龐大的媽媽。

「幾好呀」 我忘了她名字,眼神迅速掃一下她名牌, 原來她也是姓Wong 「 咁Ms.Wong 你今天好嗎?」 我再報以一個親切笑容。

她呆了一下,叫我Amy呀。

她個子很高,端莊的站着,而我坐着。於是我禮貌地站起來。 她十分不好意思,讓我坐下。 我微笑並輕輕地把手落在她請我坐下的手臂,適當地碰着她的長䄂外套 「我喜歡,妳站,我也站。」

媽媽級經理說 「有參觀過吉隆坡嗎?」
我本來就沒有多大興趣,喜愛在酒店看書,看街和發夢,但她這一提,我問「妳有什麼建議?」

她說幫我找個相熟的士司機,帶我周圍去。

我想一想 「好呀,試下」

下午,她送我上的士,司機叫Bobby, 然後她叮囑Bobby 要8:00 pm前送我回酒店。

關車門後,我俯前告訴Bobby, 6:00 好回來,其餘的事,你自己規劃時間。

Bobby 也是說廣東話,滔滔不絕,未到一個景點,我已經知他哥有2 個兒子。他單身,50歲,怎也不結婚,原因是怕女人煩。 (哈哈哈哈) 我說:「但唔煩不是女人咼」 今次輪到他哈哈大笑,他從倒後鏡看一下我。 他繼續説「馬拉人結婚生仔就有着數,華人呀,是什麼也沒有,稅特別貴,政府希望用人口來同化,人家是親生仔麻。人家點懶都不要緊,華人就要特別努力,明知無回報也要努力,同人不同命」

首先,我們去了National Textile Museum, Bobby 說 「你下車向那方向走就是了,我在車等你」 我俯前 「你想乘機吸煙呀」 他有些不好意思 「是,但不是太有煙隱,我是怕入內要收入埸費呀」 我拍他一下肩膊,「落車一齊去涼冷氣啦,入場費我負責。」

這建築外型很美,建於1905年, 建築師為A.B Hubback,前身是馬來聯邦政府的火車站, 像許多馬來西亞舊建築一樣,都有濃厚的伊斯蘭風格,圓拱尖頂,外圍用紅磚與白石膏磚交錯而成,感覺像一匹經典的橫條紋布。 入面介紹古代馬來西亞紡織技術發展、如峇迪布印染、金錦緞,蠟染圖案等等,還有些accessories。 我得意地告訴Bobby, 「免費入場,幾好」

National Textile Museum, 1905

根據經驗,這樣美麗而具特色的地方,洗手間一定不差,於是我着Bobby 等我。 真的沒有錯,去洗手間途中的小路就是全博物館最漂亮的地方,印染和蠟染布被淩空吊下,陽光透進室內,自然光混合不同顏色,不同圖案的布,感覺像兒時家家户戶也把床單,棉被放出庭園曬,暖暖的回憶。布匹被隨意地垂下,綠配橙配磚紅配粉藍,那麼不經意,但又出奇地搭配,像百家被,也像百家衣,幾匹大型拼布,在空中拼下。

像百家布也像百家被

我告訴Bobby, 那兒的installation 很美,構思多好。他看看,然後看看我 「想多了,這樓太舊應該用來遮漏水的」

步行出National Textile Museum, 過馬路,我們來到Merdeka Square 對出的一支旗桿。1957年8月30日午夜,英國國旗在此降下,而馬來西亞國旗首次升起, 95米高的旗杆,是在世界上最高的旗杆之一。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高就是高,就是高,就是高。

旁邊就是維多利亞噴泉(Victorian Fountain ),這個噴泉建於1897年,當時為慶祝維多利亞皇后鑽禧, 從英國直接運至馬來西亞,但在1904年才在吉隆坡進行組裝。此噴泉還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在馬六甲。設計噴泉的年代正值新藝術運動(Art Nouveau) 所以噴泉都有花奔,貝殼浮雕作裝飾,獅子和龍雕代表維多利亞帝國,野獸代表智慧,勇氣,誠實,與實力。綠色,藍色,棕色代表大自然顏色,大樹,天空和大地。

Victoria Fountain

噴泉旁就是著名的蘇丹阿都沙末大樓(Sultan Abdul Samad Building)建於1894年至1897年,由英國建築師A.C.Norman和A.B.Hubback設計。 此大樓前身是英國殖民政府的行政中心,後來是馬來西亞最高法院及高等法院,然後法院又搬往另處,目前是馬來西亞信息、通信和文化部的辨公室。

建築師當年大膽地用了混合式的建築風格,融合了摩爾式,英國式和印度回教的特色。大樓的正中央有一座高40米的大鐘樓,擁有閃亮的銅色圓頂。這座鐘樓至今仍如常地操作,準確地計算著馬來西亞標準時間。大鐘樓兩側各有一個塔樓,頂部也有同樣的銅色圓頂。三座大塔樓、巧妙運用銅色的圓頂、拱形的門窗和淺紅的磚塊。銅和淺紅磚牆都是自工業革命以後,維多利亞時代常見的英式設計。 拱形門和其螺旋狀表現的幾何圖形階梯,都是摩爾式風格。米白石柱及大拱廊則表現印度回教特色。

拱形門和其螺旋狀表現的幾何圖形階梯,都是摩爾式風格
蘇丹阿都沙末大樓(Sultan Abdul Samad Building)建於1894年至1897年

我站在蘇丹阿都沙末大樓和噴泉間,再遠望一馬路之隔的National Textile Museum。 100多年前,這就是樞紐,城市的中心點。 我想像當年的情景,從幾位建築師也是英國人,就知道當年英國在此地舉足輕重。蘇丹阿都沙末大樓落成在1897年。同年Joseph Conrad 出版了The Nigger of the ‘Narcissus’: A Tale of the Forecastle,講述殖民背景下一個重病印度水手回倫敦的故事。 興建此建築群時,特意包含英式,摩爾式和印度式風格,就是一種英國殖民時代在亞洲擴張的表現,而建築物含印度風格,可能因為1876年維多利亞女皇正式成為印度女皇。

Through travel, we hear the whispers of history.

迷失世代

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在其名著 The Sun Also Rises有一句名言, “This is a lost generation” 這是一個迷失的世代。

迷失的世代其實是指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在戰場上犧牲的歐洲菁英,和戰後負重傷回國的青年。本來前程無限,一顆為國而戰的心換來殘破零落的身軀。戰時求生,以為生存就是勝利,戰後才明白,斷手斷腳的殘軀換來的是欲哭無淚。 這一代迷失了, 開始質疑一戰當初的意義,活着就是好lost。

海明威在一戰是負責駕駛救護車,他的救護車遭到襲擊,兩條腿都中了子彈,他用煙頭堵住出血的傷口,將每一位戰友拉到安全地帶,身受重傷,可幸得以醫冶。最後平安而歸的他,在戰後也是lost generation, 他說 「當我參加上一次大戰時,我是一個可怕的笨蛋,」

美國女作家Gertrude Stein 和 海明威是朋友,她告訴海明威
“All of you young people who served in the war. You are a lost generation. You have no respect for anything. You drink yourselves to death.”

Gertrude Stein的此句 you drink yourself to death, 說得殘酷但道盡現實。 海明威就是被一言驚醒,把”This is a lost generation” 寫入其名著The Sun Also Rises

Lost generation 是他,是她,也是海明威。

美國一戰後的社會景象已較好,沒有歐洲那邊般愁雲慘霧,因為美國在一戰中只死了十一萬人,相對英國的九十九萬六千,德國的二百四十多萬人比較,簡直微不足道。可是美國的迷失世代不是因為戰爭而迷失,而是戰後繁榮令社會變得物質主義,虛榮,金錢至上,嫌貧重富,階級懸殊。1899年Thorstein Veblen出版 The Theory of the Leisure Class,指出美國的富裕階級掌握了財富和權力後,瘋狂炫富, 縱情聲色犬馬。反之,社會底層的人,活於貧窮線的美國青年,一開始已輸在起跑線,脫貧成了妄想,陷於無盡的迷失。

貧窮青年上遊無望,其實生活一般的文人,在物價高漲的美國社會也難以生存,加上美金當時強勢,作家海明威, Gertrude Stein 等人就移居相對生活低成本的巴黎。 迷失美國,夢活巴黎,因為醉生夢死也需要錢,而巴黎尚可負擔。

迷失世代的作家,除了海明威和Gertrude Stein, 還有F. Scott Fitzgerald, 其著作The Great Gatsby《大亨小傳》寫盡當年豐盛奢華的名流宴會,衣香鬢影背後是道德墮落和精神虛空,資本主義面具下的人性腐敗徹底粉碎銅臭包裝的美國夢神話。

一戰後的Lost Generation一直也在, 以前有作家(writer)如海明威等人把迷失,虛空,絕望,化為文字成為經典。 1970年起,另一羣writer把那迷失,失落化為街頭塗鴉,那些塗鴉者也是叫writer,而塗鸦文化由此而起。

如果你在google 輸入 “The Philosophy of Lost Generation”,按image版, 然後相片搜索會顯示無數相同影象,就是一個男孩把手中的硬幣投入豬仔錢箱,不同的是地點不同,有丹麥,有纽約,還有香港。

香港的“The Philosophy of Lost Generation”的塗鴉就是藉一戰後的迷失帶出對香港當下也感到窒息的迷失,甚至無眼睇。在此牆的最左方,有一位老人家,身上寫着”Please Help the Poppy People” Poppy就是指poppy day, 每年的11月11日,英國都會以此小紅花紀念一戰而喪生的軍人。 一戰終於1917, 老人家的剪影活在2020年的香港,海明威深覺民族主義帶來自己參戰的愚蠢,彷彿老人家在街角拷問怎樣去justify 民族主義,什麼叫愛國, 為何生,為何戰。

如果有留意街頭塗雅, The Philosophy of Lost Generation, Help The Poppy People, 也是常見。除此之外,總在不遠處就會發現The Great Gatsby,回應美國夢的追求。

什麼是美國夢? 美國作家與歷史學家James Truslow Adams曾定義:「無論每個人的社會階層或出生環境如何,生活都應該變得更好、更富足、豐裕,根據每個人的能力或成就,都會有機會得到幸福」幸福的夢應建立在經濟自由之上,人們相信平等與自由,只有此才會成就社會的向上流動性。拼搏努力,勇於冒險拓荒,憑努力任何人都有機會發財致富。 此方程式好像在什麼地方呈現過,是名曲「獅子山下」。

當writer 在香港的巷壁上寫下 The Great Gatsby, 他心中一定也在緬懷此歌。

攝於香港,觀塘
The Philosophy of Lost Generation : 一戰後的迷失一代
左: 老人 Please Help The Poppy People 右: 另一street art, 由graphic airlines 創作,The art you don’t like, 肥胖女孩叫阿肥,代表醜陋的美學。
The Great Gatsby : 拷醒什麼是美國夢 (此圖在網絡下載,因為找不到在香港影的那張)

岡仁波切

片尾曲響起,我不禁低頭合十

是朴樹的歌,原名The Fear In My Heart, 看過張楊導演拍的 「岡仁波切」 後,朴樹就把歌名改為 No Fear In My Heart 。

朴樹原來一直想去西藏,始終未能成事,他在看畢「岡仁波切」後,就更想去西藏了。

電影「岡仁波切」講述西藏腹地古村普拉村的四個家庭、 藏族漢子尼瑪剛剛經歷了父親過世。父親一輩子的心願,就是去拉薩朝聖。尼瑪的叔叔看到哥哥的遺憾,決定不再像哥哥般等待,他打算代去世的哥哥去一趟。一邊的說,一邊轉動手上的經輪。 尼瑪打算過年後也陪叔叔上路。

2014年是馬年,正好是神山岡仁波齊百年一遇的本命年。村內很多人都希望加入尼瑪的朝聖團。一位年輕孕婦,和即將出生的孩子都屬馬,決意一起朝聖。她挺著大肚,與丈夫一起上路。

村裡的屠夫,宰殺過無數頭牛隻,每次牛隻死前的掙扎,都帶來他心裡惴惴不安的情緒,他知道是自己的業障,但又不能不宰牛,於是入夜就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他也決定去朝聖,去拯救自己的罪孽。兩名少年,其中一名受傷有殘疾,在其父親的支持下,也加入了這支隊伍。

據說往岡仁波切轉山一圈,可洗盡一生罪孽。轉十圈可在500輪迴中免受地獄之苦。轉百圈者便可以升天成佛。而釋迦牟尼誕生的馬年轉山一圈,則可增加一輪十二倍的功德,相當於常年的十三圈,所以藏民一生中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轉一次岡仁波切。

最後連同尼瑪和叔叔,共十一個藏人從家出發,五體投地式磕頭(磕長頭)2500公里,一路前往岡仁波切。

磕長頭時兩手合十,表示領會了佛的旨意和教誨,觸額、觸口、觸胸,表示身、語、意與佛相融,合為一體。乃「身」敬,同時口中不斷念咒,是為「語」敬,心中不斷想念著佛,是為「意」敬。三者統一地做,就是藏傳佛教體現信仰的文化。

當然磕長頭不容易,海拔4000米以上,不止這十一人,很多西藏人朝聖者也是以誠心一片地磕長頭。 單純一唸,向天合十,心中佛號,舉身自撲,就算肢節皆損,也不畏苦楚,再逐前行。朝聖者的臉上全是污穢,但內心是清湅無比。

尼瑪的十一人朝聖周團,磕過春回大地,也磕過寒風刺骨,日間磕長頭,夜間在山下紥營,從不戀棧休息,第二天又磕頭,一心向前合十,心中再沒有時間。

孕婦要生孩子,就生下,休息九日再出發。把兒子放上拖拉車,自己繼續在公路上磕長頭。 兒子肚餓哭出來,就上車餵母乳。 完成又磕長頭。沒有怨言也沒有喜惡之感,只是該做就做。

山上石㠣倒下,傷了磕頭的男子的大腿,休息兩天,大家又繼續磕頭。途中,一位司機為了避讓另一輛車子,從後面撞翻了尼瑪一行人的拖拉機。司機解釋說,車上有人因高原反應而呼吸困難,需要送到拉薩急救,兩個小時送不到,人就沒救了,所以他才開快車。

尼瑪十一人平靜地讓司機開車走了,自己留下來收拾殘局。轉過身,看看車上的嬰兒是否安好,車軲轆的軸斷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修理看起來是不可能的。於是,男人拉車,女人磕長頭。

走一段路,男人們放下繩索,走回剛才撞車的地方,重新把這一段的長頭磕完,再拉車。累了,大嚷,女人就會幫手拉,男人磕長頭。 然後又掉轉角色。

沮喪時,他們一面唱民謠,一面拉車

我往山上一步一步地走,雪往地下一點一點地下,

我和雪約定的地方,我想起了我的母親,

要為更多的人去磕頭朝聖

我們都是同一個母親,但我們的命運卻不一樣

命運好的做了喇嘛,

我的命運不好,去了遠方

來到流水潺潺,水流及小腿的路上,他們彼此詢問,怎麼辦,要不要磕過去? 大家都答,要! 磕過去。 然後,一句也不多說,向天合十,把手上的護手木置於胸前,再拍一下,全身下水,再在頭頂合十。起來,再合十,再下水。 地上五體頭地,水中亦如是。

尼瑪一行人心裡,就是這樣接受困難。好像路上遇到什麼,都是正常。他們從沒怨言,就正常地面對,什麼也好,磕過去就是了。

來到拉薩市,用盡上路的金錢就歇下赚錢。然後再上路,在繼續朝聖的途上,有夜,尼瑪的叔叔(爺爺)在睡夢中離世了,衆人悲傷唸經,但作為觀衆的我,相信是爺爺和神山的缘份,也是恩賜。 在雪山下,十一人變為十二人 (連同新生兒)再由十二人變為十一人,他們就是一路磕頭。

岡仁波齊下的五彩經幡,風一吹,經文的每一次晃動,就是對衆生的祝福。

人生就是一場朝聖之旅,道路無盡,菩提薩埵,心無罣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 就算入夜的陰霾突襲,或是午後的豁然開朗。生命處處總有轉折,什麼也好,了了分明,不落二元,無色,無受想行識,度一切苦厄。

朴樹說「朝聖得自己來,沒有終點,我們都在朝聖路上。

致明天

在日本,酒店的職員友善地提醒我,這幾天會很涷,除了教曉我開暖氣外,還教曉我怎樣善用套房那扇傳統日本窗。 日本窗置在室內,有兩層、一層像是用白色半透明紙盪上木板的趟窗,趟開木板趟窗,就是另一層格子趟窗,一整塊都是錶上日本窗紙。格子窗紙趟窗以外就是一道不能開啟的玻璃窗。職員告訴我如果覺得涷,就把兩道趟窗關上,冷空氣會被隔着。如果暖氣太強,覺得焗促,那麼可把木板趟窗和格子紙窗趟開,空氣會瞬間流通。

職員離開後,我打量著這道設計,頑皮地把窗趟來趟去,來來回回。關上所有紙窗,陽光依舊能透入房內。 很愛這自然光,比家內的窗簾更好,更具功能性。據説傳統糊窗纸的漿糊是用米飯調製而成﹐窗纸糊上去之前﹐還要浸泡在河水裡一段時間,領略大自然的喜怒哀樂,直至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所以泡過河水的窗紙糊上窗之後,再也不怕陽光和風雨的折腾,守護着室內每一角落。

我不能確定酒店的紙窗是否用傳統方法來做,不過看上去,挺堅挺,不像容易被吹破之感。我很愛從窗口看街景, 打開所有趟窗,房間在高層,居高臨下的望著新宿,高廈都變得像小積木,大街上的人羣顯得格外渺小,我只看到車籠在城市中的點點紅光。再看遠一點,我看到東京鐵塔。「媽~ 你看!是東京鐵塔」遙指遠處,我們相擁着,又想起今次遊日的目的,就是帶媽媽和家人去看聖誕燈飾,於是立即吃過晚飯就往六本木出發。

日本的燈飾美在大型,新穎, 有大品牌贊助,在成本上已經如有神助,贏在起跑線。六本木山的聖誕項目Moët 香檳贊助,另一邊的大型商場Tokyo Midtown 則是珠寶品牌Harry Winston 贊助,歷時數分鐘的光幻聖誕巡禮,我沒有認真了解項目介紹,但音樂和視覺效果俱美,一個個光亮的波波升上半空,像星球一般環繞著場地,然後變色。我直覺認為是表達宇宙,再生,和遁環。(其實我真的不知道這主題是什麼) 媽媽則覺得此項目有點悶,比較喜愛傳統燈飾。我告訴媽媽、「你不覺得像宇宙嗎,一點點是星球⋯ 變幻⋯」媽媽說「你想多了⋯⋯只是變色的LED波波燈。」

第二天早上、我又把兩扇紙窗趟來趟去,覺得紙窗很特別,像一道界線把室內和室外分開,趟開紙窗,就成為我和窗外風景的對話。我愛看窗外景色,舊居的書房,書桌旁有道大窗,白天溫習時,自然光射入,一室暖和。莘莘學子的年代,常常温習至清晨,我最愛看早上六時至八時窗外的街景,途人趕着上班,買早餐,公園內又有晨運人士做早操。每人各自各生活,但又同時迎向着新的一天。

有日清晨,窗外突然下起大雨,途人紛紛四散避雨,有的昂步在雨中前行,有的落荒地躱在簷下避雨。我在室內,透過窗戶看此情景,像天上的神仙看著凡人折騰。巧合地那年公開考試的題目就是「下雨天」,看到試題時心中喑喜,我把窗外的情景寫下,起碼不致離題。

若干年後,我看窗外的風景,人生已過了所有大型考試,不需再為分數而溫習的日子實在泰然,連看景色的心態也不同。有年在外工作,每早窗外都有名老婦練習向後行,相信她是在訓練腦部平衡,即是等如自己用慣右手,左腦發達,左手小用,右腦應該遲頓。所以應該如老婦般,多用左手,訓練腦袋。

除了下雨天外,只要是晴天,我都會看到老婦在倘大的公園平地向後行,雖然老婦是向後行,其實每步後退都是勇敢堅毅的前行。我也常試過左手寫字,或工作,不消半小時就放棄了,所以放棄很容易,堅持很難。如果一個人能持續堅持一件事,就算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堅持一百天或一千天,那偉大的堅持已把小事成就出大器。

在2018 年最後一天,我不想再給什麼目標給將來的自己了,因為大部分都會半途而廢或未如人願。怎樣也好,我告訴自己,小想法又好,大理想也好。堅持的小改變會是一個大世界。問題是自己會否每天迎風地「倒後行」。

「倒後行」也要看天氣,在下雨天向後行十分危險。 凡事也需要彈性的靈活。如果風太大,趟上紙窗。風和日麗時,就趟開紙窗,如老婦,頂着日出「後行」。

遙望鐵㙮,衆生皆忙,時間流動,又是新的一天。

致明天: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最美視角

最近興起一詞「男友視角」。通常用來形容男友角度下看到的女朋友。例如女友在喝咖啡那不經意的美,彷彿只有男友才懂欣賞。

老友視角就只會是眼前那杯咖啡,或女友身上的那個新款包包,她的美和不美通常也不會佔據老友視角。

新聞也有其視角,全世界同一日有無數事情發生,那一段新聞能夠闖進你的視角,得到你的關注其實已經過了很多關,斬了很多將才可被放在報紙,或網絡的某一個位置。也可以說新聞是編輯部的視角,而不是讀者的視角。放什麼在頭條,怎樣報導,用什麼字眼,用放大鏡來報導還是用縮小鏡來處理,都不是讀者掌握的範圍。最近泰國美人洞13人被困的拯救事件到後期得到全球關注是動人的。其實差不多同一時間。日本受十年一遇的水災影響,死了一百人,日本消防廳表示,全國各地超過160萬人需要疏散,對日本來說這是大災了。可惜關注度在本港未成氣候。

常言道,去了解一些事情,要多方面探討,我想在現今的新聞生態鏈上,欲多了解一些事,首先要多方面點撃。今晚放工後,我特別有空,在多個網站點撃才知道Miss Mo 今天曾舌戰林鄭,和涂謹申比喻林鄭像摩西過紅海 (原因是什麼,大家自己隨心隨意才研究)

說回日本,我喜愛日本的,喜愛日本叮噹豆沙餅,喜愛日本文化,喜愛日本的靜態美,曾經非常喜愛日劇,喜愛福山雅冶。

希望日本安好,平安吉祥。送上東京鐵塔的一張相,不是最好的視角,但隨意拍攝的一刹那,家人在旁的溫暖,是我心中最美和最珍貴的視角。

om ma ni bai me hum

就這樣300年

座落在首爾漢江公園(涘汝島部分)的小美人魚是丹麥送贈的仿製品。住在首爾漢江這個美人魚雕像叫「小美人魚妹妹」與丹麥那個國寶美人魚幾乎相同。 她們都是取材自安徒生的童話作品「海之女兒」。

小美人魚是海底的人魚,有300年的壽命,但卻是個低級生物,最終會化為泡沫。海王最小的女兒小美人魚是個很特別的孩子,嚮往陸地擁有靈魂的人類。她15歲生日時,救了在風暴中沉船墜海的王子,愛上了他。小人魚只有跟王子結婚,才能獲得「不滅的靈魂」。於是,她放棄了海底王宮的榮華富貴,離開了親人,用美妙的歌喉交換了巫婆強烈的藥劑,把美麗的魚尾變成兩條潔白的長腿。

小人魚上岸後變成啞巴孤女,每一步都如行走在刀刃上一樣疼痛。但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美麗眼睛。小人魚輕柔曼妙的舞姿迷倒了所有人。王子也很喜愛她,但最終娶的是門當戶對的鄰國公主,還以為對方是「救命恩人」。

魔咒是這樣的,王子婚禮後的頭一個早上就會給小美人魚帶來滅亡,變成海上的泡沫。小人魚看到新娘的模樣,心裡默默奉上祝福。在婚禮之夜,小人魚旋轉飛舞著,她那無私的愛遠勝腳上的痛苦。

姐妹們都勸小人魚用巫婆的尖刀殺了王子,讓王子的血流到腿上,變回人魚,重回海底盡享安逸的300年。但小人魚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害心愛的人,她縱身躍入大海。

小人魚永遠都是那麼義無反顧、矢志不渝。天空的女兒是沒有永恆的靈魂,不過她們可以通過善良的行為來創造靈魂。小人魚變成一片涼風,翻起白浪向船上的王子微笑,吻著新娘的前額,吹起的涼風可以在空氣中傳播花香,散播健康和愉快。

有把聲音告訴小人魚,三百年後當我們盡力去完成一切善行,我們就可獲得不㓕的靈魂,這才是永恆的幸福。

就在漢江公園的另一邊,有一座大橋, 名麻浦大橋,橋高10米,長1600米,連接着麻浦區及永登浦區。在2007至2012年間就有超過100人從麻浦大橋躍下自殺。於是,坊間稱之為「自殺大橋」。後來,市政府聯同頂尖的廣告公司在圍欄設有寫上關愛說話的LED 燈箱,行人每行幾步,就有愛的語句如「我們去喝咖啡好嗎?」「不要跳,想想父親」等的燈箱亮起。

可惜如果一個人要自殺,不是幾句簡單文字就可解開心結。從橋上跳下的自殺者有增無減。最後政府要加高圍欄,直接防止絕望的心跳橋才能把麻浦大橋一洗污名。

雨過後就天晴,今天的麻浦大橋被冠名為「生命之橋」橋底成為家長和小朋友的戶外帳幕野餐空間,小孩在小美人魚旁的人造水池玩耍。

我們每人都曾經是小朋友,曾經無憂愁,無責任地把小靈魂放遊四方,自由自在。然後小靈魂會長大,經歷着人生。有人說人生如棋局,有好有壞,佈局不如人意時,要記起小人魚故事,人身難得,忍受過的痛苦,堅持下去,通過善良,總能得到永恆。

從大海、陸地到天空,從人魚到人再成神,安徒生筆下的「海之女兒」是一場修煉之旅。呼應着向善信仰。三百年後,當靈魂盡力去完成一切善行,令生命層次和境界的不斷昇華。任何靈魂都會如小人魚,張開手臂迎向太陽,流下感動眼淚,終得永恆幸福,擺脫遁環。

花開花落,這是最好的安排

在泰國曼谷市中心Sukhumvit 有一個名班哲希利公園(Benjasiri Park)當年是為了慶祝詩麗吉皇后六十壽辰而建設,公園環繞着一個人工湖,園內有12座泰國藝術家創作的現代雕塑,四處種滿不同類型的植物。

驟眼一看我就認出香港也有種植的幾種樹種。如搖曳生姿得像紅衣舞者的鳳凰木,含蓄少女大花紫微,天真可愛雞蛋花和戀戀黃金的臘腸樹,又名黃金雨。

很多人以為睡蓮是泰國國花,其實黃金雨才是泰國國花。泰國人推崇金色,因為黃金色就是他們敬愛的已故泰國國王普密蓬出生日期(星期一)的象徵色,因此在泰國黃金雨又名「國王之花」。在普密蓬已故的第一個聖誕節,泰國人為了不使遊客失望,又想對已故國王表達尊重,於是在著名景點商場,鋪天蓋地都是金色的裝置,金花,和不同類型的金垂吊等,旨意為國王的花園。那燈飾的裝置設計就是以黃金雨為藍本。

在香港也有黃金雨,但論枝繁葉茂和高大挺拔的程度,真的不及泰國。可能泰國氣候持續和暖穩定,黃金雨長得特別燦爛美麗,花序隨風搖曳、花瓣隨風而如雨落, 遠看一棵棵金色花串於空中地瀉下,像一條黃金小瀑布。

認識黃金雨和其他樹種是因為從前我喜愛到九龍公園閒晃。每到週末的下午,我愛在樹下乘涼,拍攝樹影,也順道上網硏究其樹種,特徴等。久而久之,對常見的香港樹種也略懂皮毛。我愛一個人閒蕩九龍公園,節奏自己把握,看什麼,何時停,那方向,盡在掌握中。熱得不可耐時就到園內的文物探知館內享受清涼空調。我記得每逢初夏,館內後庭的一棵黃花風鈴木會開得金黃斑爛。色彩像極黃金雨,但型態豐富還是黃金雨略勝一籌,因為黃金雨又名臘腸樹,或吊燈樹,黃金花旁總有數條豆狀長的果實伴着,遠看像數條臘腸吊在樹上,當整棵樹吊滿臘腸,和有些金黃色的花自然分佈地垂飾着,型態就像一棵黃金聖誕樹,看到美麗的黃金雨,自然要用手機隨意拍。

我的攝影技術不是很好,平時只是用手機影,最愛捕捉影子,樹木和花朵。但我絕對不是愛花之人。我只愛欣賞公園的花草樹木,因為從園林的花朵中,我學會生命的遁環,花朵盛放時,花辮堅挺,花質絲滑,像美麗的青春少艾。當花兒開始凋謝時,少女步入中老年,花辮開始乾,萎縮。如護膚品牌的廣告台詞般,整體步入褪色和喑啞。當真的垂老疲弱時,花質不再重要,重點是花期盡了,徹底地老化,再落入麈土。寄生在花的蜜蜂也會受到變化,另找容身之所,然而蜜蜂自己也有其花期。

萬物皆有序,正當我為枯葉花謝而神傷時,又發覺昨天臘腸樹上的果實完滿結果,破殻沖天,成就今天這場爭豔嘭㗑的黃金雨。

我對音樂不大認識,很多優美旋律,聽過,欣賞過,就忘記了。唯獨Vivaldi 的Four Seasons, 我特別買了一張專輯放在車上聽。貫穿春夏秋冬的音樂世界,每次都令我從剎那的憂鬱中䆁懷。今日的冬天,明天的春天,然後又步入秋冬,所以一生在改變,數百年後,還是一朵花開的時間。

英國詩人William Blake 在《天真的預言》一文中寫道: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無限掌中置,剎那成永恆。」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Auguries of Innocence by William Blake

 (1757 – 1827)

《華嚴經》𥚃認為這個世界無所謂缺陷,即使缺陷,也是美的,即是今天的不完美也是「不完美之美」, 這個世界是至真、至善、至美, 萬法自如,世間的煩惱皆來欲望,自私,控制, 雜念的固執堅持和拉扯。

彷彿要相信冥冥有主宰,花開花落,真誠地愛來對待自己和身邊的一切。就會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排。

拾級而上寶福山,合十,敬禮,看到兩位蒼蒼白髮的老人背影,目光一致,呆望前方。情是真的,思念是苦,涙是咸的,花開花落,萬法有序,麈世因果。

這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