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不能再當冒牌醫生

英國的復活節假不知為何怎也放不完, 從前在香港從未發覺復活節可以這麼長。 Easter Weekend 是 4月7日至4月10日。 Easter Sunday (4月9日) 各大超市/ high street 商店休市, Easter Monday (4月10日)超市或商店就算營業也早收,大部分5:00pm 關門。

我以為星期二會回復正常吧,原來他們假期的興志還未完。4月14日格林威治區地方議會(Greenwich Council) 又為復活節在高街附近的中央公園辨個復活節的星期五嘉年華會,有旋轉木馬,免費雪糕車, 特色手作小攤檔等。大人小朋友一羣一羣,好不熱閙。

我此個自閉宅女看見那麼多小朋友就頭痛了,急急在附近藥房查詢藥物然後秒速歸家。 在英國此段短日子, 我大致習慣,最不習慣是配藥。 作為冒牌醫生多年的我,我習慣了自己醫自己,尿道炎吃什麼藥,耳朵發炎又吃什麼藥,傷風感冒又吃什麼藥等,可算是久病成醫。

香港由於不是醫藥分家,很多處方藥物其實可以到注冊藥房購買。 住在旺角的時候,我就是街角那間被連登巴打稱為「黑店藥房」的常客,其實不明白為何巴打門稱之為「黑店」, 藥房那哥哥不知多麼專業,什麼類型的咳,乾咳,帶痰咳,應用哪隻藥也是他教我的。如果在古時,有他那些學識的人可當個貧民大夫了。

宅女的我雖然自閉,但我頗有點人緣,哥哥常常收小我錢。最後在港的那段日子,我沒有告訴他,我會離開香港,不過最後一次入內時,我再次認真望一下哥哥的樣貌,他那時雖然戴上口罩,但我還記得他的模樣。 那時他再三叮囑我,「過年後,我會搬呀,對上一條街,過多一條馬路,大間些,你記得來呀!」

我在口罩內微笑,口中多謝哥哥,心中知道不能光顧新店。 那段時候,大陸打算放鬆疫情對策,但一夜開放,又令更多人染病,所以心中說再見的那天,哥哥在店內非常忙碌,忙着說港普,有個明顯在香港生活的大陸女孩和友人來買藥,哥哥看一看藥名,就說此藥要醫生紙才有,女孩說「你幫我想辨法吧,我沒有醫生紙,而且藥要運上大陸。」 哥哥說要HK$5000 可以嗎? 女孩即時拿出5張$1000元鈔票。 我輕輕看一下哥哥,哥哥的神情是我完全未見過的冷漠,頓時我明白為何巴打稱之為黑店。

在旺角黑店藥房也打滾得如魚得水的我,又怎會在倫敦辨事不成買不到藥。 畢竟我也是個冒牌醫生,正牌老屎忽 (意思是揶喻那些自命不凡的人)。

英國是醫藥分家,醫療制度分為公營和私營,無論公營或私營,很多藥物都是處方藥物,需要醫生處方,12-24小時後就可到你所指定的藥房拿藥。

初到英國時,作為冒牌醫生的我跟NHS 的醫生溝通完全零難度,醫生為家人處方在香港一直吃慣的長期病患藥,更為他們驗血。驗血後的某天,診所打電話來為家人約個電話診症。

能和NHS 有個約會是很寶貴的,NHS 可以約你,而你自己是很難約NHS的。 假如我打電話去門診說什麼病,要求看醫生,結果有2個,一是下次會診日期是下個月尾,二是現在至下月的時間表已滿,不過每日都有些walk in 名額,可以一早到診所排隊碰運氣。

那如果是急性腸胃炎,肚瀉,作嘔,喉嚨痛,嚴重感冒又如何呢? 診所前台同事也只是打份工,他們會叫你去買些over the counter 可以買的藥,問題就是英國over the counter的藥可算是非常輕量,全部都不能藥到病除。

幸好不是急病或什麼,要不然不知如何是好,我在boots 行一轉, 告訴藥劑師一些我在香港藥房學到的藥名,藥劑師慢慢架起眼鏡說這些全都是處方藥物,要醫生批准的。就是如此,從前如魚得水,現在也變得舉步為艱。如果沒有藥,簡直廢了我此個無牌醫生的武功。

在香港, 大型藥房如屈臣氏,萬寧是真的需要醫生紙的,不過小型藥房則不用。我一想起此點,就Google search 了幾間在家附近的小型藥房, 一入內又問有沒有這些藥,答案跟boots 的藥劑師一樣。 我問:「假如急病如嚴重感冒,那怎麼辨?」 小店的員工說:「我們有藥劑師,他可以為你開藥,不過他也只能給你over the counter 的藥,你要的藥一定要找GP。」

那我開始明白了,即是我要把在香港帶來的消炎止痛藥(平安藥)珍之重之,像古裝片那顆救命的麥提沙一樣,最後重要關頭要給家人吃的。於是即場問藥房哥哥,如果尿道炎有什麼over the counter 藥吃, 哥哥給我一盒Bayer 藥廠出的沖劑,一盒5 包,初發時服用。 此沖劑我從末見過,不過看門口作平安藥也好。

我不能抱怨NHS更多,其實他們在緊拙資源下已經很好,電話會診那天,一如既往我為家人跟醫生溝通,醫生要減家人們血糖藥,並會要求他三個月後再驗血,屆時再作決定。我真的有點鍥而不捨,又拿出藥單,告訴醫生他們平時有什麼小病,以前吃什麼藥,但原來要醫生紙才能買,不知可否把它們放在drug list, 我有需要才買。

媽媽在旁聽著,兩眼朝天,她對於她女兒的厚面皮處事手法見怪不怪。 電話𥚃的醫生也耐心的,不過她說不可放入drug list 而且她告訴我那些止痛藥功效太強,她會處方另一隻輕效藥給家人,並禮貌地說 「我們談了45 分鐘呀,其實每個電話只限15 分鐘,下次再約吧,好嗎」 我連聲道歉,互相祝福一輪,然後掛線。

好了,什麼法子也試過了, 原來他們用藥不重的。 我問新識的黑人朋友,如果你喉嚨痛,沒有消炎止痛藥,你怎麼辨。 她睜大眼晴看着我,喉嚨痛? 你喝多些暖水,5 日後就可以了,過程是漫長的,不過你會撐過來,有日發覺還能呼吸。

輪到我兩眼朝天,她笑到見牙唔見眼。

(注:什麼也要想知多些的我,找了一些私家醫生資料,Boots 和 Superdrug 有私家醫生,即日網上會診,即日有藥,由DPD 送藥,不過藥是否真的成功送到,而不會送錯隔鄰單位或大廈呢,我不知道,收費大約£35-38 診金,藥物£6.8 起。

Canary Wharf 有很多私家醫生, 也是即日網上會診, Doctap , Babylon, Private GP Clinic, 等,Google review 很好,診金大約£100。 )

廣告

復活節小記

學哥寫流水帳系列

剛剛把一隻疑似曱甴的物體打死,它伏在屋內那片窗戶上, 全屋窗戶都沒有打開的情況下,我不明白它是從那條縫隙爬出來。然後又發覺有兩隻蚊,拍死了一隻,又有另一隻,不過第二隻蚊飛得太快,時機就此錯失。

倫敦天氣回暖了,蚊子昆蟲也開始出沒。 前天在雜貨店買了支長身抹窗棍,一面是平底絨布,另一面是刮𥦬膠。 回家把黏在露台玻璃圍欄的雀屎清除, 黏在手觸得及的位置還好,噴些洗潔精大力抹幾下就清除了。黏在玻璃近露台底部的位置則特別麻煩,大力刮了幾十回,雀屎的印積才逐漸減退,未能徹底清潔。 抬起頭看看有沒有蜘蛛網,要預防蜘蛛最好由那條絲入手、一發現就清除。

數星期前才清理完一次,此回又有少許蛛絲馬跡,那條蛛絲像麈,又像髮絲從上層吊下。 我想大概上層住戶沒有清除蜘蛛網,網絲就慢慢伸延下來。 我一下就把那半團絲網掃走。 此支抹窗棍像丐幫幫主的打狗棒,可惜沒有三十六路一十二招八字口訣,未能把所有昆蟲嚇走,只能短暫清理一下門戶。

自以為可以安逸一個多月,誰知第二天不同大小的蟲都在露台的玻璃圍㯗慢爬。 它們慢慢地爬,認真地慢活,隔著窗叮著它們的我像全身痕癢又在隔靴搔癢。

聽說雪松精油(cedarwood) 可驅趕蚊蟲,可是又怕香薰機釋出的濕氣令牆身發霉,就在Amazon 買了一大包原木粒, 一包大約230粒,均勻地滴上超過數十滴精油在木粒上,再把木粒放在大花盆中,放置近窗邊,自己感覺一屋芬芳,可是今天闖進家內的曱甴和兩隻小蚊就把此驅蟲神話徹底粉碎。 很多人說在英國生活很苦悶,其實怎會苦悶,單是捉蟲也被世間的蟲類玩足一天。

這幾晚不知是否因為「蟲出沒」的關係,發了幾個惡夢,睜開雙眼環顧四周,夜室寂靜又沒有什麼,只感到自己心跳起伏。我忘記了惡夢的內容,不過一閉眼我又發夢了。 此下的夢境是某年台北,當年還是陳水扁做總統,忘了那條街的名字,但半街也是機車,對面是紅磚牆的酒店,內街的店舖很優雅,遠看有些小日本風味。

我記得此街的輪廓,就是忘了它的名稱, 我曾在某個店鋪買了數盒禮盒裝曲奇餅送人。 禮盒很大,包裝很得體,價錢很便宜,我把那些禮盒送給我當時的客戶。不久有日收到客戶電話,千多萬謝那份曲奇禮盒,說他家母很喜歡吃,很好味,尤其那片咸魚味餅乾令她老人家重拾家鄉的味道。 我即時把即將送出的最後一盒禮盒拿回家給媽媽吃,並告訴她其中一客戶對此曲奇感到驚為天人的小故事。 媽媽聴後沒有吃,原封不動叫我把最後的曲奇禮盒親身送到客戶手上,令老太太有多個美好回憶。

那晚的夢境就是如此帶我穿梭時空,一切好像還是昨天。 我和家人在英國沒有什麼思念家鄉的情懷,在倫敦處處也是昔日的香港。紅色皇冠郵筒的外貌,連媽媽也懂查看郵筒上的收信時間。對面街的露天街市的生果店,也令我想起兒時拖着媽媽的手在中環街市買生果,攤檔的帆布裝置簡陋但實用性強,木箱搭成的貨架令所有生果一目了然。 兒時小個子,眼睛目光只能觸及枱邊,五彩繽紛的生果顏色旁邊就是商廈和舊樓,繁華與民間的夾縫中就是蘋果,香蕉,提子,橙,此境象一直印在小腦。

不知為何中環露天街市生果檔的情懷,是美孚生果檔,觀塘生果檔,牛池灣生果檔不能複製,怎也找不回那感覺,不過在倫敦東南的街頭生果檔,我就找回絲絲的昔日情懷,我抬頭一望,可能就是檔位頭頂的破舊紅白帆布簷蓬,滴下的水剛好落在我額。

近日媽媽在家也找到她在香港的從前興趣 – 購物,從前親身到門市購物,現在她拿起手機,往官方網站不停瀏覽,點下然後遞過來叫我入信用卡號碼,幾秒間就買下心頭好。 英國的網絡商家又多了位老少女客戶。

昨晚她說 :「 真估不到,Portmerion (英國茶具品牌) 在香港一早已沒有人代理,以前連卡佛有,永安有,然後就沒有了。我以為再也買不到,英國的Portmerion 很多, 按一下制就有了,舊款,新款也有,哈哈~ 更有fan club 交流。」

於是,她整個復活節都在人家的官方網站流連忘返,不種花也購了些花盆放小木頭,然後拍照又傳給她在香港的家姐。

購了個機械人

疫情時香港對菲律賓及印尼的入境防疫要求很高,導致有家傭荒。 家傭短缺的情況下,僱主大都重金把家傭留著。有些家庭由法定的HK$4730,調升到HK$6000, 表哥的家庭一家三口就有2名家傭姐姐, 每位姐姐都起碼有HK$9000人工。 姨媽告訴我時,我先是嘩然,然後不感驚訝,因為乎合表哥為人,他永遠用錢解決問題。 「錢」 當然是個辨法,只是未必是最聰明的做法。 他家的傭人人工就是如此一層一層上,能力也未必好。

姨媽就有一個不好不差的家傭姐姐,家傭姐姐的工作很簡單,就是打掃和弄早,午,晚三餐。 姨媽七十三歲還未退休,是個能龫的管理高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說管理下屬也不及管理家傭難,因為人是有惰性的,而且當家傭姐姐開始習慣了姨媽脾性時,或多或少也會放肆, 大家同處一室, 不想彼此難堪,就變成不得不的縱容。 姨媽的家傭姐姐就喜歡一邊弄餸菜,一邊和朋友face time, 屢次管束不果, 姨媽也沒法子,唯有往肚裏吞。

當人人都提升家傭人工來留著自己的家中幫手時,家傭的人工也水漲船高,姨媽沒有隨波逐流地調高家傭姐姐的「市價」, 反而帶家傭去太古廣場吃頓泰國菜, 邊吃邊跟家傭姐姐說出她的不滿。 假若她願意改善就彼此繼續相處。 最後傭人姐姐沒有太大改善,不過主僕的日子又是如此過。

我每隔幾天都會跟姨媽通電,前幾天她說傭人姐姐胃氣脹得帶她看醫生,她慨嘆老年得長命健康,頭腦清醒。 假若是她自己一病不不起,傭人姐姐又怎會細心照料。姨媽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她和我都想起外婆大病時,即時離職的那位傭人姐姐。 任你平時對她多好,工作厭惡的關頭下每人都懂為自己着想, 主僕之情不是沒有,而是經不起考驗,所以老年有兒有女還是有個保障,可是又不是絕對。

我自己家一直也沒有傭人姐姐的,在香港的日子一家三口各自分擔家務來做。 可能從前的家地方細,而且傢俬深色為主,就算有麈也不容易發現。 那時我一星期吸麈一次,地上鋪的是日本地磚,堅硬又方便打理。用吸塵機以外才每月拖地一次,倒大半支稀色滴露在地上,就用地拖濕拖,沒有什麼技巧,像在地上書法般,大筆幾揮就大功告成,方便快捷無難度。

現在倫敦的家鋪的是木板地, 木板地就比較麻煩尤其淺橡木色。 初時我以為每週吸麈已可以,結果3個月後發現地板上的木紋都藏滿麈,灰濛濛一片。 打電話給地板公司查詢,原來此木板地要 mop as frequent as possible, 那麼即是需要常常拖地, 我當然可以拖地,不過可以想像媽媽最後也會爭著做,她又不是喜歡工作的人。 在平𧗾家中的和諧度時,我就買了個吸麈拖地機械人。

此機械人像個銀色甲蟲,可以一邊吸麈,一邊拖地, 完成工作後返回自己基座,自動去麈,自動清洗及風乾地拖頭。 用過一次之後,不得不讚嘆發明偉大,Dyson 及 Miele 如果再不向吸麈拖地機械人市場發展的話,簡直把市場拱手相讓給大陸公司,現今最具功能的吸麈拖地機械人全部也是國內制造。美國有個吸塵拖地機械人公司名iRobot, 可惜功能上也不及大陸公司,沒有自動清潔地拖功能。 Samsung和Miele 的機械人都是只能吸麈不會拖地。

對於購買大陸制的吸麈拖地機械人我爭扎了很久,最後還是買下個有英國代理,2 年保養的機械人。把它放在地上工作,大約一小時完成一整間屋,門縫位及角位也能打掃。 第一次工作我給95 分。 地板一夜間亮麗了很多。每次它完成工作,我把污水倒走,在淨水缸注入清潔水就可以了。 一個月集麈包滿了就把集塵包棄掉換個新的。

不得不承認設計團隊在每個細節也思考過。不過大陸制就預了它有問題,一星期後機械人自動甩掉地圖,要需要重新建立地圖。有時又原地打轉,不過整體上還是很省力。

我把機械人吸塵拖地的影片發給姨媽看,姨媽說「有個做綜合家務機械人嗎?可以煮飯,可以吸麈拖地,可以出街買餸, 如果有我也買個,那麼就不需要家傭姐姐。」

我也想科技進步, 會有個綜合機械人面世,陪你生活,照顧所需,老時帶自己去看醫生,不過怎也要頭腦清晰因為要給指令的, 機械人壞了也得懂帶它去維修。

機械人在拖地
機械人完成後自己回基座, 我就得把污水倒走,注入清水在清水缸

夜星

通常每年3月的最後一個週日就是夏令時間(BST, British Summer Time) 的開始。 今年的夏令時間就是3月26日, 即是由3月26日起00:00 am 至01:00am 的1小時會被消失,00:00 直接跳到02:00am, 從消失1小時的時空下,我們就步入了夏令時間。

假如每日6:30am 起床的話,萬一忘記調教時鐘,一起床就會是7:30am。 有夏令時間就自然有冬令時間, 夏令時間得往前走1小時,冬令時間就在每年10月最後的星期日, 往後走1小時, 如英國人說 “Spring Forward, Fall Back” 時間一加(往前1小時) 然後又往後一減(往後1小時),像套會計概念,互相抵消,英國就回到了零時區狀態。

夏令時間的源起是因為日光時間長了,大家就可以善用陽光,夏天日光亮得早了,就早起一小時, 冬天日光短就晚起一小時,減少用電量。 我就不慣什麼夏令時間及冬季時間,在小市民的角度,總覺得時間就是如此過,沒有什麼分別。 媽媽也覺一年要較2 次時鐘甚是麻煩,不過她說香港從前也有夏令和冬令時間,記不起什麼原因香港從某日起再不分夏令和冬令,然後又不知何時起,香港12月還是氣溫暖和,穿短袖過聖誕。

媽媽和我一樣偶然會想起香港,但又不是思念,像一種自然情懷,看見high street 街頭滿地垃圾,一下又想起從前美孚吉利徑(外婆舊居)的街角,永遠存在的幾袋垃圾。

前日在超市出來, 大包小包的步行,穿上厚外套又要顧著頭上的冷帽不被吹走,狼狽不堪,一不小心踩上地上的一個番茄芝士麵包, 好不容易才把那麵包甩掉。 我就想起8歲那年,在美孚露天停車場踩上一堆狗屎,8歲的記憶還歷歴在目,除了那堆狗屎實在太臭外,就是因為爸爸為我抹狗屎。

爸爸發現我全鞋狗屎,穿著西裝的他蹲在地上邊抹邊說:「哎呀! 儍妹呀!踩狗屎啦,俾媽咪知道閙死你呀!」

那屎味怎也抹不掉,爸爸就帶我去美孚平台的雜貨店名「振利隆」買對全新的白布鞋。小童穿的白布鞋又名「白飯魚」。跟老闆說「要對八歲的白飯魚呀」 老闆自然會懂什麼碼,永不出錯。

由high street 步行回家的2條小馬路, 就倒翻了密封已久的回憶舊埕。心中暗道:「爸爸, 我和媽媽,契爺在倫敦呀, 我現在回家中,你未去過架,跟着我吧。」 然後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踩屎,不然真的會被媽媽閙死,鬧也其次,令她發狂就不好,太傷身,她自己又控制不了。

賣白布鞋的「振利隆」 一早已在美孚平台轉型,變成印傭的糧油雜貨店。 現在要買對白布鞋,我想要到街市的小檔碰碰運氣。 不過聽說美孚街市也關閉裝修,街市的小商戶都走進美孚所有街鋪, 店中店把小鋪區變成了另類街市,只是現在得交租予有「街市舖王」之稱的建華集團。

我落戶倫敦東南,住所跟high street只隔2 條小馬路。很多香港人也說不要距離high street 近,怕人口雜亂治安差。 初到埗時,真的被嚇得戰戰兢兢, 可是親身視察後則覺,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也叫差?」 哈哈, 可能我自小住在舊區,感覺只是回到美孚。

沒多久,我都不走high street 的大街, 反而「挺而走險」 地抄小徑,左穿右插,喜歡由小巷轉出大街。 有條小巷近巴士站,途中有個小型垃圾廢置埸。某回我甚至站在垃圾小堆前細看有沒有老鼠。

幸好沒有!其實我怕老鼠的。 噓! 看不見老鼠不代表沒有,只能代表老鼠的鼠口比例相對地比觀塘大業街少。從前我在大業街上班,放工時份跳上車就發覺老鼠家庭一家三口就在我腳下竄着。 嚇破膽也不敢大嗌,因為我怕牠們跳入我口。

由high street 此個小型垃圾站轉右就能回到High Street 的大街中段, 再過2 個小街頭就是Primark, 對面有間小店,門外攞放不同高低的掃把,地拖,甚至廁所棍泵。

此個格局豈不就是昔日的美孚「振利隆」,我入內發現門口雖細,但原來店鋪內𥚃很大,深不見底,我行到店內最入的貨架,發現後面還有個存倉空間。 有廉價的瓷器碗碟,有燈泡,有電芯,有洗衣網,有膠拖鞋,有三合一咖啡,有可樂,應有盡有,簡直是「日本城」和「振利隆」的crossover, 然後我看見店中坐櫃檯收銀機的印巴籍女人,她的眼神告訴我她就是老闆娘。

攀談一下發覺自己真的沒有錯, 近看着她原來她很年輕,也頗漂亮,像個洋娃娃。她像某個人,但明顯地不是那個人。

日子久了,我常常入內逛,有時幫襯,有時白行,每次老闆娘也很友善。 昨天我又去此店,欲找一些修補地板裂缝的小工具,港女性格的我不打算逐個架找,一入店就直接問老闆娘。

老闆娘一聽完立馬站起帶我去某一個架,給我一罐名wood filler 的罐, 她說一開即用,假若地板是淺啡色,就得買一罐啡色,一罐白色,自己再調色。 我突然想起她像誰了! 她像我從前屋企樓下五金舖的老闆娘, 那個老闆娘是泰籍港人,黝黑皮膚,眼圓圓,跟「椰菜娃娃」玩偶一模一樣, 眼前此個印巴籍老闆娘也是。

可能我的眼神突然溫柔,老闆娘問我來自什麼地方,我說香港。原來她來自緬甸, 先生是孟加拉人,移民英國12年。 她姨姨己在英國30年。 老闆娘告訴我英國天氣何時轉熱,熱天又會沒有風,冬天就很大風等。

她還主動跟我交換電話, 「我叫Nifisa, 你有什麼事就找我,看醫生呀,不懂處理事情的時候也可whatsapp 我,我會教你。 要不然我姨在此30年,她也樂意幫你的。」我連番多謝,大家真的交換了Whatsapp, 一拐過彎到超市Sainsbury’s, 我即時短訊她,多謝她的友善, 真的難以置信。

更難以置信的事還有當我在Sainsbury’s 的乳酪凍櫃,盤算着該買什麼牌子的零脂乳酪時,一個白人婦人在我身邊說 “Choose FAGE, that’s the best yoghurt, the texture is thick, the price is a bit expensive but when you look for a quality product, that’s what you are paying for, Darling”

我熱情地致謝,大家互祝一輪,然後就買下2罐 FAGE 乳酪。 步出超市,我想起爸爸離去那年,我得到中環律師樓為他辨些事情,不知怎的我把律師樓的地址看錯,應去的A 大廈,我去了隔鄰的B大廈, 一到32/F 是會計師樓不是律師樓,突然有個衣衫襤褸的矮個子老人推消防門而出,在我身旁邊行邊說 「是隔離32樓, 是隔離32樓, 做人就醒少少啦」

此番話當頭棒喝,我再看看手機中的電郵,真的是鄰廈的32樓,當埸目瞪口呆,老人也由另一消防門走了。 他在的,但那老人不是他。

超市的遭遇和小店老闆娘的互動令我想起由消防門步出的老人,想起曾伏在我車頂上的蜻蜒, 想起某夜回港,萬尺高空向外一看發現的一彎月亮。點點滴滴, 不敢告訴媽媽,怕她一時感觸。 媽媽曾說:「香港我除了家姐, 就是掛念寶福山的他,不知他可好。」

晚上我在客廳工作,突然看到窗外有一道彎月,下方有一粒星星。 我有感是他,沒有說什麼,就大聲喚來媽媽和契爺,我把客廳的燈全關減少燈光在玻璃的反射。

「看到那粒星星嗎?」 三個擁着一同望向遠方。

媽媽第二早告訴我 「那顆星星是一位故人」

只是近日的隨想

無意間遊走apple podcast, 發現香港電台的《開卷樂》,其中一集舊專輯請來詩人也是詩集《夢或者無明》 的作者-李顥謙作嘉賓。

「整夜懷疑有人敲門

就點燃房間的抑鬱成光

心跳如同冷氣機的噪音

離訊閃炙,無法伸手熄掉

更新軟體,因為要調整記憶

習慣以恐慌的姿勢伏下

我看到碎片在時間亂流

任意掌摑,他人身上的血肉

拋棄鏡子,證明始終是多餘

欺騙命運的僥倖者

即使坐著也會漸漸剝落

在那些充滿飢餓感的夢𥚃

被掐著呼吸的死鳥,還是最自由的」

《下沉 – 夢或者無明》 李顥謙

好詩! 看懂! 因為就是許多人很多晚的難以入眠,此傷,此痛,此恨,那麼刻骨鉻心。

詩人李顥謙在詩集說:「我失語,所以寫作。」

失語的人又何止作者,只可惜不是人人能寫,有個寫作出口。 大家也知此時代,歌不昇,舞不平,公不在,道不義,近日我看見鐘沛權的風骨,庭上極力抗辯傳媒應有的責任,及公眾知情權。

我們深深明白,但又可以做什麼? 控方的歪理連連,可預知的最後判決,都是無盡的哀嘆。

應走的人不走,不需走的人就走。

我自責,自嘲,自覺懦弱稚氣,像對戀人失望,只想一走了之。 香港真的不能待嗎?未至於,無兒無女又不婚,為何要離開呢? 我不停烤問自己,我想是對香港失望,彼此心靈不合,需要一些距離。

彷彿只此然而,一轉身,就一生了。

來英兩個月,我對英國沒有蜜月期, 一早己知道英國的物流快遞多麼的不濟,送貨服務九成無到,就算到貨也很大機會是送錯貨。 紙巾貴,水電煤貴,稅又高,連定期存款也得抽入息稅等,我還是想闖一下,實在是中年任性。

不過人是會適應,漸漸地我習慣了英國人的粗心大意,一些生活開支,行政稅,管理費,入息稅等。英國的生活成本不便宜,香港也不相伯仲。 在英國,高稅率社會給予你新鮮空氣,綠化空間,社區友善,醫療服務等。 香港稅階低,什麼也靠自己,最低工資不高也形成一個高效率的社會生態。

英國不是什麼也好的,只是沒有什麼大不了。 Elizabeth Line壞車,就改塔DLR, 學校因為罷工停學,就休息一天。感覺英國人也習慣了,任何人也有權利去爭取權益,你有你爭取,我有我生活。

香港的肥姨姨有日打電話來 「阿妹,聽說英國缺雞蛋,你一會兒去買多幾盒。」 我告訴她:「有蛋的, 此個超市沒有,就去另一超市,總會有蛋,不用「盲搶鹽」,因為每人只可買2 盒,而2盒蛋一個家庭,以一星期來說實在足夠有餘。」

肥姨姨又說:「大家姐就係97前移民英國,她最憎英國尤其倫敦,倫敦的人又歧視,又缺乏衛生意識,全街狗屎和雀屎,罪案又多,所以她咪返咗嚟,你去黎做乜。」

在電話另一端的我不想為倫敦抗辯,不過我不感到被歧視,尤其我怕自己生病傳染家人,一出外就戴口罩也沒有遇上什麼不友善。 有次在街角的另一端,沒有網絡上不到Google Map, 我向一個中年婦人問路,她友善地教我怎樣bend across the road 抄個捷徑走,最後她叫我等她一陣,她拿回補鞋和我一起行。

全街狗屎和雀屎的情況,我並未察覺,倫敦時而輕雨令街道濕漉漉則是常見,穿對平底鞋小心步行便可。垃圾問題也只是幾袋垃圾紥好放在街上,如果你接受到旺角,實在問題不大。何況倫敦每個區份也很大,街頭不算人多,少了一種人來人往,左閃右避的壓迫感。

很多人也說倫敦罪案率高,偷單車,偷車,偷手機等,報了警也沒有用。 官方罪案數字顯示我隔離2條街的罪案率偏高,初來此區時簡直不敢前往,再過幾天,屋苑的朋友就帶我於大街小街左穿右插,我又覺得沒有什麼好驚慌。

罪案率高通常也在於時間,很多罪案都發生在深夜某一條街。當然白天也要避免戴著3卡鑽戒,背著£5000 的 Chanel 在街上行,名牌包包在英國是沒有用武之地。 不過如果在Covent Garden 行一圈,還是有很多人全身real fur,Chanel, Hermes 到處可見。

我對自己所住的社區日漸熟悉,在香港不淘寶的我,在英國也不淘寶,不過就上了Amazon 購物,這才發現原來貨物不合可以退貨。在手機按一下退貨選項,看看退貨接收點的名稱,就知道此小店位於大街轉出第二條小街其中一間士多。拿著退貨QR Code 到自助退貨機掃一下,把退貨貼紙貼在退貨的包裝上便可,退款自動退回賬戶,全個過程電郵跟進,我也懶得查証賬單。

Amazon 的貨品質量參差,不過就種類多,容易找到心水。前幾天要置個書架,由於尺寸限制,上Amazon 購買最方便。 此個書架才£49.9 (美金$63) 德國造,橡木用料,速遞送來時單看包裝,直覺是個不錯的選擇。

質量的確不錯,不過說明書是德文,我把說明書翻來覆去地看,只有一句英文,就是叫你要小心。 那麼我怎樣組裝呢? 唯有看圖識字,看看那兒上釘,那兒鑽螺絲,最後契爺出馬,和我一同裝了2 小時。

在英國就是如此,很多時要靠自己,就算你在尋找handyman 的平台 -Task Rabbit, 找個師傅來幫手,一來費用貴,二來等他來時,自己也做完了。

英國什麼也不多,彷彿最多就是昆蟲。組裝書櫃時,有隻像蜜蜂又像蟑螂的黑色昆蟲飛了出來,伏在天花板上。媽媽和契爺也是怕蟲的,我找來張高椅,站上去,拿一張紙巾就把它捉住,請它安息。 冬天有冬天好,大部分昆蟲還在冬眠,相信一到夏天,昆蟲會以倍數增長。

英國好不好?我不能以2個月的生活來下結論, 我半生活在香港,香港好不好,我也不懂答。 有好有不好吧,每個地方如是,每個人也如是。 只是某個觸發點下,我想和香港分手,但每天也看香港新聞,注意她,關注她。英國像一個新男友,試愛階段,對他沒有喜怒哀樂,可能如此,所以精神自在。

詩人李顥謙跟很多香港人一樣也想過移民,最後他決定留下,因為他覺得假如去了另一個地方,一定會跟原地的真實連結消失。 他說得對,很多人依然活在香港,堅守原則,努力生活。

幸好香港還有李顥謙,還有很多你我未必知道的名字。

好些人交出自由與聲線,燃亮最後的草

李顥謙

每套房子都裝着一套人生

張愛玲在《公寓生活記趣》 中說,公寓是最理想的避世地方,因為在鄉下你多買半斤臘肉也會被人閒言閒語,反而在公寓的最上層你站在窗前換衣服也不妨事。

出身自上流舊社會的張愛玲喜歡公寓居家的簡單日子,沒有還未吃飯的僕人在你吃飯時眼巴巴的盯著你,自然就沒有一種社會階級之分的平等包袱。若公寓要打掃的話,請清潔公司每兩週來打掃一下就可,僕人就乾脆不要。

估計張愛玲第一次住進公寓的體驗就是20歲的她,不甘在家受繼母的苛難虐待,有晚她堅定地從門縫奪出,逃到姑姑住處 – 常德公寓。

時至今日常德公寓依舊位於上海市常德路195號,靠近南京西路與愚園路。附近的地方已是現代商廈,建於1936年,樓高8層的常德公寓像所有歷史建築物,默默存在,看盡世代交替,風雲變色。

常德公寓剛落成3年,張愛玲就和姑姑一同住在51室,後來過了幾年她開始文學創作,及為英文報刊撰寫影評,就搬去65室。 常德公寓的陽台可以俯瞰外灘。

聽說散文《我看蘇青》就是寫於常德公寓,「晚煙裡,上海的邊疆微微起伏,雖沒有山也像是層巒疊嶂。我想到許多人的命運,連我在內的,有一種鬱鬱蒼蒼的身世之感。」而《公寓生活記趣》更加是她在常德公寓的生活點滴。

緣份往往很奇妙,如果世間上有人的命運是母憑子貴,那麼常德公㝢絕對是以張愛玲故居之實,成為公寓經典。張愛玲居住過的51室和65室已被當作文化保護單位,以鐵欄圍封起來。

87年歴史的公寓至今依然別具神韻,生氣尚存,就是倚仗張愛玲,其傳奇不斷延續,張曼玉主演的《阮玲玉》就在常德公寓的一樓取景。而據說導演王家衛的私人工作室也隱設在常德公寓。

常德公寓

我常覺得張愛玲的一生往住比她筆下的文學更引人入勝。她的婚姻,她的居所,甚至她的媽媽黃逸梵。

張母黃逸梵比張愛玲更傳奇,她出身名門,優雅美麗,社交廣泛,嫁給張父後過了點幸福小日子,有大宅,有汽車,有兒有女,奈何丈夫不久生活墮落,好煙好酒,也養了姨太太。 張母不甘跟一個不濟男人生活,毅然走出封建婚姻。

她出走倫敦,去過巴黎學畫,三寸金蓮的她更試過在阿爾卑斯山滑雪,生活多姿多彩,是上個世紀二十年代最早留洋的先驅女性之一。

離婚後的張母,遇上戰亂年代, 顅及自己外,也要照顧張愛玲及其弟弟,經濟負擔大了,生活也不像從前。張愛玲遠嫁美國時,張母已長居英國, 靠着一份勞動工作,及變賣家族剩給她的古董為生。

據說張母晚景淒涼,終年時體弱重病,前天我好奇Google 一下黃逸梵在倫敦的處所。

原來張母最後的居所是11A, Upper Addison Gardens , Kensington, London W14 8AL, 不用查Google map, 已知住在W14,絕對不差。此一帶是Hammersmith and Fulham 的區域,位於倫敦的西邊,連接著Kensington and Chelsea,是傳統的倫敦富人區,其南邊為泰晤士河。

張母住在此處的地下室,相信是有些大戶家庭沒有僕人後就把地下室租出, 有廚房,有浴室,不過與柴房為鄰,大麈大煙則是無可避免,高貴地段的地下室,比上一定沒法比,不過比下又有餘。

像常德公寓般,Upper Addison Gardens W14 8AL 依然存在,從Google map 所見整條街所有公寓依舊保留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風格。Kensington(肯辛頓)就是Kensington,畢竟距離Kensington Palace(肯辛頓王宮) 只有1.5英里。 從古至今,依舊是倫敦高級住宅的社區。

無獨有偶我發現全球房地產提供商第一太平戴維斯(Saville plc)的倫敦官方網站顯示Upper Addison Gardens W14 8AL 正在推售,2房,1廁,1廳,實用面積990呎,屋主應該已把11A 和11B 打通,令昔日的僕人房和柴房相連,售£1,150,000 (假如以10算兌港幣,即是港幣$1150萬, 大約美金$ 147 萬) 而剛巧張母居住過的單位,現時租金£2817/月(港幣$28170, 美金$3611 )

張母故居

以香港樓價來說, 港幣$1150萬絕對不能買下尊貴地段,更何況是900 尺的房屋。不過英國的物業貴在細節, 此地段的地租每年的£350 (HK$ 3500/ 年)地租收費每年會作出檢討,即是每年可以被調整。而11A 單位,其地區行政費(council tax) 每年£2218/ 年 (HK$22180 / 年),凡為居住者都要支付地區行政稅。換言之,現今11A 單位的租客除了要付£2817的每月租金,還有£184/ 月的地區行政稅。單是住11A ,租金加行政稅就要付 £2633/ 月 (HK$26330/ 月, 美金$3375/月) 。

假若是業主, 除了樓價£1,150,000外,業主要付地租£350/年,及每月的屋苑物業管理費, 業主是居住者的話,就要加付每年地區行政費。因此英國的樓價可謂比香港便宜,不過每年雜費,及恆常開支比香港多,香港可謂一筆過包稅,而英國則是樓價加無止境的稅項,是另一種的分期攤付物業的方法。

除了 Upper Addison Gardens,張母患病時幸得好友Mrs. Barton照顧。出院後,她短暫住在Mrs. Barton 位於8 Eliot Park, London, SE13 的家。 SE13屬倫敦的東南面格林威治區域 (Greenwich) 。

估計是Mrs Barton 的故居

倫敦一向有東窮西富之說,富人住西邊,窮人住東面。工業革命年代,工業及軍事項目為了方便水路運輸,工廠建設都沿河而起,大大小小的工業煙囪扎根東面,為了方便工作,大部分工廠勞工也是住在倫敦東。

再者倫敦的中緯度是西風帶,風向也是由西往東,所以有錢人都住在空氣較好的西部,污濁空氣東漂,所以形成富人偏西,而窮人困東,貧富階層各據一方的迷思。

張母的朋友Mrs. Barton 住的Eliot Park, 屬於布萊克希斯區(Blackheath), 此區處於東南面,從前此地方的草泥偏黑且乾。二戰時,是個炮雷埸。戰後,倫敦市政府帶頭買了幾塊地作興建私人樓房,同時亦有保育團體積極保護歷史建築,由於地埋位置偏南,有龐大的公園, 哥爾夫球埸,也吸引了一些大戶家庭在此區興建莊園。

Blackheath 是個優雅不俗的中產地方,跟傳統倫敦西區還是有分別。 如果倫敦西的Kensington 屬高不可攀的上流社會,那麼Blackheath 就是一種沉實,華而不奢。

1849年,哲學家 John Stuart Mill就是由18 Kensington Square, Kensington搬到 113 Blackheath Garden, 其名作 On Liberty 和 Utilitarianism 也是在寫於 Blackheath Garden。

目前,113 Blackheath Garden 依然存在,可能因為是John Stuart Mill的故居及其建築特色,此屋被定為二級歷史建築物。

John Stuart Mill 的故居

Mrs Barton 住的Eliot Park,當然不及John Stuart Mill 的大屋風格,但8 Barton House 的啡紅磚,白窗框,配上英國的藍天,令我想起香港的瑪利諾修院學校(Maryknoll Convent ), 香港大學明原堂,油麻地紅磚屋等。

思緒不其然又徘徊在香港,我看着在香港的家帶來的一枚英國Wedgwood 鐘,原來的瓷器鐘框是經典的Wild Strawberry 系列,白底,紅苺,簡約清新。多年前被我打爛了,清理碎瓷後,把剩下的鐘芯留著。從前我用泥膠把它貼在廚房的磁磚上,現在就貼它在倫敦家的門前櫃。

由於是木櫃,永遠黏貼不夠實,常常跌下來。一跌下來,我又黏回。來來回回,我和剩下鐘芯也有一種頑固,我永遠要它掛著香港時間,它則像不死的香港𩆜魂,身處任何地方也跌倒再起身。

每天早上,我梳洗出來去飯廳時,第一眼就是它,第一個思想就是「香港現在什麼時間?」從某天起我活在2 個時空中,總覺香港跟英國有很多恍似隔世的相似。

宇宙萬物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誰跟誰有緣,此屋又跟那個主人有緣,此地方又吸引了什麼人居住。不由得不信人有人的命運,房子有房子的命運,國家有國家的命運。

人像一粒沙子,隨風飄動,然後又隨隨歇下,一切以為是自然隨機。其實萬物的自然定律都有一種看不見摸不透的緣份,因緣法則運行在每個時空。

每套房子都裝着一套人生,每個地方也裝着衆生。

As Good Today As It’s Always Been

差不多每間英國超市也有一個即製即烤的麵包角落,只要你碰上出爐麵包的時間,就算站在遠處也會被一種天然淡雅的新鮮麥香,果香,奶油香所吸引。

大約3:30pm 各式各樣的麵包也會出爐,有酸面團麵包(Sourdough Bread), 小餐包 (Brioche), 貝果 (Bagel) , 長法包 (Baguettes),巧克力牛角包(pain au chocolat)等。 此超市不算高檔超市,不過素來以價廉物美見稱。雖不是高檔路線,但每個食品欄都十分整潔,擺放有序。

麵包角落在超市入門口的第一位置,拿購物車位置的旁邊有個小花店,綠色盆栽及散裝花朵,百合,玫瑰,鬱金香等都在入口的前庭位置迎賓。

超市由花朵作為銷售第一線,然後是即烤麵包的格局令我想起香港的Market Place by Jason’s, 他們的朗豪坊店及得福店就是如此安排。 香港的Market Place by Jason’s 營造的環境文化比較高檔,麵包店Urban Bakery 也是牛奶公司屬下的美心品牌。

我個人對美心沒有多大興趣,不過還是會目測一下麵包質量, Urban Bakery 一個牛角包,外表不差只是售價頗貴,記憶中大約HK$48/ 個。 當年德福店開幕時,我和同事一同去「觀光」 此個新型超市時,就被那群情洶湧搶購牛角包的畫面嚇呆,霎拿間只有我留在荒原。

此個在英國屹立多年的德國超市Lidl的牛角包才售£0.35/ 個,(即是HK$3.5)外貌比香港的HK$48牛角包大,橫切面的蜂窩結構也是密集有致。 £0.35 實在是一份樸實不華的生活感。

Lidl 有個自家麵包品牌名Rowan Hill Bakery, 我試過其Seeded bloomer , 那種味道簡直是久別重逢。 豐富的種子分佈加上濃濃的麥香,質素尤勝位於置地太子大廈的Oliver’s the Delicatessen, 此間店鋪專售優質外國食材,從前我常在其港威大廈地庫分店買全麥無糖麵包給爸爸吃。

爸爸早餐要吃麵包,不過大部分香港的麵包也是麥纖維不足,輕泡泡且含糖,嚴格控糖的他要少吃多餐,早餐得吃得飽肚。當年互聯網還未普及,我逐間麵包店致電垂詢, 費了一些功夫才發現Oliver’s the Delicatessen 的麥包由外國進口,一個大裝全麥包,一份8塊,當年也得HK$45。 爸爸喜歡其質感,不過隨著年紀大,牙齒不好,不夠軟身的麥包他實在嚼不下,後來我得把麵包皮切掉才給他吃,一切就只剩下半份麵包。

多年的回憶一時湧上心頭,可能Rowan Bakery 的 Seeded Bloomer 太像軟身版的Oliver’s the Delicatessen 麥包,塗上牛油果醬,夾一片薄火雞片,簡直美味。

爸爸還是幸福人,那麼多年,他一直站立在某些重要位置,在我人生的大小時刻彈出彈入。

Lidl 超市除了自家品牌的Rowan Bakery 外,還有Deluxe 品牌, Deluxe 品牌的產品種類繁多,有麵包,有即焗即食pizza, 有湯,有肉,有醋等。Deluxe 麵包中有個名為Eight White Seeded Farmhouse bread, 麥味甘香濃厚,質感實在,唯獨麵包皮略為硬身,未合老人家嘴嚼。

相對地英國老牌麵包Hovis的Seven Seed Sensations 比較優勝,麥香纖維豐,質感略為軟身又不失一種原真的麥味, 配上7種種子令味道更有層次。 媽媽和契爺對Seven Seed Sensations 甚為喜歡,自然就成了我們在英國的早餐食糧。

有回在超市遇上一個非裔伯伯,當我把Hovis 放上購物車時,伯伯跟我攀談,說他也喜歡Hovis不過就喜歡其經典純麥包,叫我幫他看看一個最遠的食用日期。我順便問他要多少袋麵包,就幫他拿。 原來伯伯早餐食Hovis, 晚餐也吃Hovis,幾片牛油果,再煎一隻蛋放上麥包,就是他的all day breakfast, 他說all day breakfast 的意思是他有時晚餐也是如此吃。

回家,上網了解一下Hovis, 原來Hovis 除了聞名於麵包還有廣告。 為慶祝Hovis 屹立於英122年, 在2009年,它們的廣告用了122秒時間,來展現Hovis 和英國人跨越歴史的一份情。

一個男童夾著傳統Hovis 麥包,由1887年維多利亞時代起,他走在街上,有馬車,有人群。到1912年Titanic沉沒的消息滿佈新聞號外。男孩一直走,走到爭取婦女投票權(Women’s suffrage)的遊行, 目擊民眾及警方發生衝突。

再走到1918年,一戰結束軍隊凱旋而歸。越過下一街口就是1940年開始的 Blitz,英國城市遭受德國飛機的轟炸。收音機中播出正是丘吉爾著名的演講 「we will never surrender」。(我們決不投降)

下一秒是1945年的 VE-Day (Victory in Europe Day) 歐戰勝利日,男孩穿梭街頭的歡慶宴會,然後就是1953年的伊麗莎白二世登基。1970年代,大量印巴移民湧入,街道上滿是慶祝勝利的球迷,有黑人和印巴人,是多元英國的開始。 一晃就是1984年,煤礦工人罷工。2000年 迎接新世紀的焰火。

最後的122秒, 小男孩回到家中,「Is that you home love?」 「As Good Today As It’s Always Been」

看畢此YouTube, 簡直是廣告界經典,就算不是英國人也會為之感動。很多人以Hovis 作為每天之始,今早吃着麵包,不其然想起這廣告,非常欣賞廣告創作者的心思。

願大家不論身在何處何方,「As Good Today As It’s Always Been」

大鄉里小記

話說1959年,雖是美國和蘇聯的冷戰時代,但彼此都有文化交流協定。在一個美國國家展覽中,前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 (Nikita Khrushchev) 和美國前總統尼克遜(Nixon) 有一場「廚房辯論」,兩人在一個現代化美式廚房裏,對著鏡頭言談甚歡,實則針鋒相對,棉𥚃藏針。

尼古遜讓赫魯曉夫看看美國人普遍的廚房格局,有洗衣機,有雪櫃, 並說在加州每個家庭的廚房也是這樣的。 「我們很多家電,成千上萬套大量生產,直接給用家安裝,在美國女性生活變得很簡便。」

「這種有現代化㕑房的房子只要14000美元就能買到。大部分美國人(二戰老兵)可以拿出10000美元到15000美元買房。我們的鋼鐵廠工人,你知道他們現在正在罷工,不過他們每個人都買得起這棟房。他們一小時工資是3美元。這棟房,要是按揭25年或30年,每月交100美元就夠了。」

赫魯曉夫說:「這種東西我們有。」 「我們也有出得起14000美元買房的鋼鐵工人和農民。你們美國人造的房子只能用20年,所以開放商永遠可以賣新房。我們蓋房講求堅固。我們的房子是為子孫後代蓋的。」

1952年的蘇聯,每個工人家庭也獲派一間公寓, 人民也可選擇買房子,當時一套三房卧室就是12000盧布,面積大約12平方米, 不過廚房,餐廳,衛生間是好多家共用,因此赫魯曉夫說的普遍工人房屋,其實是一個集體公寓, 現代化的洗衣機,雪櫃,煮食爐當然沒有。

據說有些隨行記者當時和尼克遜參觀一個市集, 農民在那兒擺攤賣東西。當農民看到美國廚房的相片時,很多人都表示好奇,從未見過,爭相研究一番。

此個「廚房辯論」 其實還有更多美俄互相口頭較量的細節,不過我最記得就是普遍蘇聯人對美國廚房先進化的前所未聞。

在港生活幾十年,自問怎會有什麼電器未見過,我家有微波爐,乾碗碟機,電櫃,油壓暖爐,什麼也有。 不過來英的第一天,赫然發覺自己和蘇聯人無大分別。

首先是微波爐,鏡面的按鈕,真的令我無所適從,不知怎樣開微波爐的門,亂按一通又沒反應。 此時,居英的教授剛剛傳來短訊,問我到埗沒有,一切可好? 我回:「一切還好,是開不到微波爐。」

把微波爐相片傳送給他看,他說英國的電器是很複雜,不像香港那樣straight forward, 你按銀色bar 上的窗口圖像。

我按了數下,無反應。 教授說:「感覺只有一個制」 「你拿說明書看看」 此時,朋友又打電話來問有什麼需要幫忙? 我說 :「開不到微波爐呀」 「又找不到插蘇」

朋友說:「 你個大製在廚房櫃,你找找,然後把標示微波爐的制啪上,再按那個窗口圖像。」

幸好有朋友,我發現自己原來是低B的,像煮飯時發現電飯煲沒有反應,原來是未插制的低級錯誤。

微波爐弄好了,所有電器的總制也開了,我就打算開暖氣。 此回,我決定將勤補拙,避免錯敗,就找個manual 看看。

程式跟我在香港的暖爐不同,香港是一開一關,再調教溫度。 我以為此乃世界通用,原來不是。 英國的調温儀(Thermostat) 很複雜,名義是多功能, 實際是化簡為繁。

要調控温度,有4 個頁面,一個是手動調教,一個是自動模式,定下什麼時間,什麼溫度,全屋就會跟着時間而自動調節。 另一個是用家模式,而再另一個是裝置模式。

我明明跟隨手冊子指示按鍵,不知為何竟把整個Heating System 弄壞了! 全屋由22度,跌到18度。

教授安慰我:「heating system 的確很複雜,也不要太怪自己。」朋友則說 : 「趁天未黑,我拿個電暖爐給你吧。」

不想麻煩朋友,我唯有把窗簾關上,盡量保溫。霎時想起此公寓有個24小時支援服務, 此個服務的目標是把投訴在24小時內處理。

急急致電,熱線說已過辨工時間,唯有明早幫我把個案提升至緊急,並且24 小時內會有工程人員來維修。 帶著內疚掛線,都是自己衰手衰腳又白痴,令全家沒有暖氣用。

兩老覺得很寒,幸好有2 個熱水袋,抱著睡覺未至太凍。 第二天,我再打熱線跟進,他們都說,有人會來,叫我等電話,可惜一直沒有電話,當天下午5時也是沒有電話,我就知道不會有人來。

在英國,投訴是沒用的,我唯有是搏同情,再次致電熱線,希望他們明白單位向北,體感特別寒,而且已經沒有暖氣超過24 小時⋯⋯ 此種說法,差點聲淚俱下,金馬影后上身,每2 小時打電話去求救,每次不同語調,又不能太造作。

熱線中心的職員也認得我了。

「你好像不久前才打電話來。」

「是的,沒有辨法,我凍麻,只有打電話來才有希望,希望你諒解一下。」

對方忍不住笑,「 你等我電話吧,我打電話給不同供應商,看看有沒有人肯去你那邊。」

此回真的遇上好人, 緊急中心肯為我額外付費,找來另一個工程外判公司。 3 小時內就有工程人員到家,我實在不能埋怨太多,因為當天正是31/12, 大除夕日,肯接項目的工程師實在少。

工程師說是那個控制儀壞了,所以全屋暖氣接收不到任何指令。換上後傋裝置後,全屋暖氣才回復正常。 不過此暖氣的暖度不像香港,一開即熱,差不多要開一天暖氣才可令室內有暖意。

開一天暖氣? 不是吧! 我打電話給加拿大朋友,朋友說她家有3層,地庫那層放洗衣機及乾衣機,沒有人住的,不過她連那層也長開暖氣,開3 (中度) 其他沒有人的房也是3, 有人的地方才開5 (高度),氣溫設為22度, 全屋未達22度時,暖氣會自動加熱,一到了22度就會停。

「你一開一關,令電費更高,是真的,我8 歲移民加拿大,你信我吧!」

「不過有時太涷。然後系統不加熱,正廢柴!」

「不會,不是廢,你要有耐性,你出街也不要關,除非你去旅行,不回家睡覺才關。沒法跟香港的暖和比,因為香港的外面氣溫是熱。」

(長開暖氣,電費會是多少,我要等賬單來才知,不過未收到已經戰戰兢兢

近日很忙,因為暖氣解決了,我又要盡快把全屋電器的操作熟習。前天,為了用個洗碗碟機,我把教授,朋友,加拿大朋友也煩了,自己還看手冊,甚至看YouTube 來確定。

要學習的真的有很多,今日又學了怎樣處理水垢 (limescale) , 不是說笑,一日學一様,閱讀使用手冊,看YouTube , 再看產品留言。

突然發覺夜深了,無知的蘇聯人要睡了,電器,家務原來是那麼學海無涯,實在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Spray Street 的越南餐廳

《111 Places In Greenwich That You Shouldn’t Miss》 一書中,2位作者深入解構Greenwich此地方。Greenwich 又名格林尼治區,位於英國倫敦的東南面,泰晤士河南岸。

兒時的我認識Greenwich(格林尼治)是從新聞的報時訊號,得知格林尼治時間,我一直以為格林尼治是一個人,後來才知道是倫敦的一個地方。

格林尼治天文台從前每隔一小時就向全世界發放調時信息,但由於地球每天的自轉都是不規則,而且正在緩慢減速,因此現時全球的報時訊號已經被原子鐘報時系統取代。 雖然如此,如作者說格林尼治依然是a place where time begins。

除了時間外,格林尼治有其豐富的歴史。15世紀起,此地方是皇宮所在地,亨利八世和伊麗莎白一世也是在格林尼治的皇宮出生,後來英國內戰,這些皇宮才被荒廢,然後改建為皇家海軍海員醫院, 1873年又被改為皇家海軍學院,直到1998年學院正式關閉。

歷史建築物往往如是,角色改變,人以為是它變,其實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人心在動。 人往往令不同事物在改變。

111個格林尼治值得一去的地方,作者提及到一個屬於格林尼治內的地方名伍爾維奇(Woolwich ), 此地方位於倫敦東南部,地處泰晤士河南岸,由於此段是泰晤士河最寛闊的河道,因此16世紀時成了一個軍事港口,是皇家海軍造船廠的基地。

1805年,此地區由造船基地,擴建成軍備生產及槍彈製造的地方,皇家軍械庫佔地約1286英畝,僱傭工人約8萬人,8萬工人及其家眷都在此地生活及工作,衆軍聚合就名為皇家阿森納軍工廠。時移世易,軍械也不在此地方建造,規模逐漸縮小。沿河的地方一直由軍方擁有,直至1988年軍情6處才把此地方開放賣出予發展商,人們才可窺探很多戰前及公元43年古羅馬在古英國留下的歷史建築物。

現今的伍爾維奇新舊交織,沿河是新派摩登住宅,屋苑內有3間超市,一街之隔就是舊城民生區,high street 又有4 間超市, 小店如照相鋪,地毯店,傢俬店全部可謂一應俱全,貨品質量好不好就沒有考究,只知它們存在。

朋友說她初來英國時住Canary Wharf (金絲雀碼頭) 的新派公寓, 有回香港朋友帶她來伍爾維奇, 看見紅磚外牆的小公寓,夾在歷史建築物之中,既古且今,遠看景物一致,環境優美又方便。二話不說就買下一個小公寓,那時伊利沙伯線還未開通,她單靠DLR火車已可直達舊金融城。

她說很多人不喜歡此區域,因為另一邊舊城區太舊,而她則是一見鍾情。她住在新樓,又喜愛舊城的本土文化,不同種族的集會正是倫敦的多元文化。

她帶我逛大街穿小巷,我們去到Spray Street。此條內街兩旁是舊式磚屋,外型不差,但屋與屋之間泊著垃圾車,有的滿瀉在地。 如果不是她帶路,我必定不懂也不敢前來。她邊行邊說「所有位於在大街正面的餐廳也是騙人的,不正宗也不好吃, 只有位於窄巷小路那些才是hidden gem」

此間越南餐廳名Mommy Pho, 門口有個地主公公,趟開大門,迎來一位舉止溫文的亞裔女士,先是地道的標準英語,打聲招呼,然後得悉我們會說廣東話後,她即時說廣東話, 原來她是海南人,移英十幾年,小店共5 人,全是廣西,廣東人。

有一半越南籍的她謙說餐廳的食物偏廣東風味,越南菜還在學習。 住在伍爾維奇的她,夏天喜愛步行10分鐘到河邊吹海風, 又喜歡坐一班車到Charlton 買些中超產品。 她說由海南來英,初時四海為家,現在居英10年,早已視倫敦為自己的地方,一道招牌叉燒炒飯予以她生活的本錢,是家鄉給她的禮物。

我們一行四人點了大蝦炒麵,招牌炒飯,餃子,數碟清菜等。餐牌有越南粉包,廣東美食,北京餃子,星洲炒米等。 我想起陳冠中筆下曾說香港是一間「金都茶餐廳」,有燒味系列、粥粉面系列、碟頭飯系列、煲仔飯系列、煲湯系列、炒菜系列等,泰式系列,什麼也應有盡有,是一份全球化的生存技能,他說香港是金都茶餐廳,因為「金都」的廣東話諧音,歪一點來說就是就是英文Can Do,而Can Do正是香港精神。

炒雜菜
越式牛肉河 (朋友吃) 北京餃子,及招牌炒飯
大蝦炒麵

此間越南餐館,令我想起香港,老闆娘雖是海南人,但其精神很Can Do, 可能這正是海外華人的美麗,人在外地才能領略彼此的共通點。

小店環境簡約整潔,雖處小巷,但其洗手間也是十分衞生。 內裡格局,筷子套有龍有鳳令我想起在美國4年,好些唐人街的中餐館就是如此。 一張餐枱,竹筷子筒內有刀,有叉,有筷子。殷勤好客的老闆娘說:「喜歡的話多來喔。」 她一直送客送到門口,總覺海外華人都有一份溫情,心境慈祥。

倫敦細雨,四時入黑,望著沿河的點點繁光,紅點是大廈頂部的航空警示燈,點點的紅光加上民居的黃光,是另一種城市夜景美態。 香港的萬家燈火跟倫敦真是很不同,香港是高處密集,倫敦是向橫散開,不知為何明明是2個地方,總覺是舊日香港。

河的對岸是London City Airport, 飛機低飛的情景令我想起昔日九龍城,此地方我第一次來,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反而香港則是既熟悉又陌生。

胡晴舫的《無名者》有此一段,「人生不是充滿變動,而是一直出現斷裂,畢業或就業,戀愛或分手,離職或退休,不是逗點,而是句點。我們必須背對過去,才能獲得新生。」

消失了的旺角芒草

移了民的朋友都會在自己圍爐的社交聊天平台,分享一下各自的新生活。移民英國威爾斯的朋友說她家附近的草原有一大片芒草,有白色也有啡黃色,近看像在風中飄浮的羽毛,遠看像一大片羽毛扇向你俯首稱臣。

她傳來的圖片很美,略略Google 一下原來芒草對環境的適應力很高,耐鹽、耐旱、耐瘠。由於環境適應力高,栽植過程亦不需太多照料便可生存。有趣的是原來芒草屬於英國政府的再生能源方案之一,科學家發現大氣中的二氧化碳轉變為碳水化合物的方法中,可利用植物的光合作用來進行,因此植物如芒草、狼尾草、樹薯、麻瘋樹、蓖麻等都成為大量種植目標,加強二氧化碳的固定能力。長遠來說可減少對化石燃料的依賴。當然此個植物方案是一項未來投資,遠水救不了近來英國能源緊張,引致電費高昂的問題。

香港也有芒草的,印象中在飛鵝山,大東山的行山路徑及一些廣闊遼原都可看到芒草的身影。不Google 也不知道原來18世紀的旺角是芒草叢生,根據1868年意大利傳教士繪製的《新安縣全圖》,當年旺角的地形像一隻牛角伸入海,而且滿田芒草,故稱為芒角咀。後來20世紀初,商人將「芒角」改稱「旺角」,取其興旺之意,因此今日旺角的英文譯名Mong Kok,依然保留原來「芒角」的意思。

18世紀的旺角

翻查「香港舊照片」的FB, 發現從前旺角臨海,由於土地肥沃,村民以種菜耕作維生,因此有通菜田、西洋菜田和花圃的𧗠生。 現在的通菜街,西洋菜街,花圃街就是從前菜田和花圃的所在之地。 1909年,港英政府以農田積水滋生蚊蟲為由,填平菜田,再填海建碼頭,填海得來的街道就被命名為新填地街。

今時今日的旺角早已沒有芒草,也沒有菜田,30 年代起地租便宜,旺角成了工業區,製煙廠、棉織廠及五金廠聚建之地。時至今日在山東街及廣東道一帶依然屹立許多五金配件鋪,彷彿都是從前五金廠的身影。

由山東街拐出上海街,衆多的五金店旁,會發現一座龐大的摩登建築羣名朗豪坊。此是2004起,鷹君集團在旺角興建的三合一大型發展項目,集合商場,寫字樓,酒店而成。我是看著朗豪坊興建的, 當年認為在衆多工業用途的小店中,規劃中高檔的大型商場,加上附近的人均收入偏低,怎有經濟能力去支撐附近商場發展呢,事實上朗豪坊由早期價錢比較相宜的小店租戶羣,一直改變至現在的中高檔層次,漸漸步向國際品牌𣿬聚的因素有賴過往十年旅遊業的興旺。

旺角實在是車水馬龍,轉過彎有𣾀豐銀行九龍總行,對面是花旗銀行九龍總行。 𣿬豐銀行附近有條窄巷,數個擦鞋匠蹲在地上等客,此情此景令我想起另一種舊香港生態,從前在中環戲院里對出就有大約十名擦鞋匠默默耕耘,擦鞋補鞋,掃塵、上油、拋光,擦好一邊皮鞋後,便會輕輕拍打鞋邊示意是時候換腳,他們低頭屈膝,活出自食其力的高貴,養活了一家人,也成了一道舊香港風景。

時移世移,擦鞋匠逐漸被時代淘汰得苟延殘存, 所以在旺角發現幾個匠人,恍似隔世,同時難以相信旺角會有人穿皮鞋。穿皮鞋的上班族當然有,但不見得多,就算有也不覺他們會在意皮鞋的亮麗。

從行人天橋方向往彌敦道方向行,會發現一幢三層樓高的唐樓名彌敦道729號。 香港有衆多舊式唐樓,從前週未我愛一個人在閙市中尋寶發掘,回家上網搜尋再寫文章作紀錄。 衆多唐樓中,不知為何我獨愛彌敦道729號, 根據維基百科此幅地皮由業主黃明耀於1928年以$7,931購買。那年代, 729號地段只可興建一幢三層高唐樓。

此唐樓是典型戰前唐樓,廣闊的露台覆蓋行人路,外型以新古典主義的建築風格建造, 建築物正立面中間有兩條愛奧尼柱由一樓伸廷至頂樓,左右兩側則為多立克柱式。

二樓兩柱之間則是一個弧型的露台。樓宇頂部則添上一個裝飾藝術風格的三角牆,牆下刻有「1929」顯示其建造年份。聽說內部仍然保留原有的天花裝飾線條、拱門及木制樓梯。

要欣賞此唐樓得行在彌敦道的對面,每次等待巴士,車輛駛過大路才可按下相機快門為它拍照,我想就是此番認真的等待令此刻更添浪漫。 我喜愛欣賞舊日的時光,尤其戰前唐樓,總覺它們十分了不起,從1929年至2022年,不管風吹雨打,時代變遷,物非人非,它們就是活了下來。

回到住處,讀著胡晴舫的《無名者》,有一章她提到法國小說家莫迪亞諾在《喑店街》一書描述一個「海灘人」角色,有個海灘人一生中有40年在海灘生活,池邊行過,在人羣下蕩來蕩去,跟人聊天,但誰也叫不出他的名字,只知他老是常出現,有日海灘人在海灘從此消失,也是沒人察覺。

作者廸亞諾相信「我們都是海灘人」,在世間某城某鎭出現,生活,然後又消失。緣起缘盡,不生不滅。

我喜歡此句 「沙子只把我們的腳印保留幾秒鐘」。在朗豪坊29樓讀畢此章,看著旺角市景,遠眺維港盡頭,勉強看到一小撮海。

這兒從前是芒角,芒草盛放之地。這兒是香港,而我也是一個海灘人。

2022年,某天的日出,攝於旺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