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樣的夕陽

我一直以為太陽是由東面升起,西面落下,原來東升西落的原理只是對了一半。 日出和日落的方向會隨著四時季節不同而改變。

天文學把太陽在天空中穿行的視覺路徑為一個大圓,稱為「黃道」(Ecliptic plane),也就是地球公轉軌道面在天球上的投影。由於地軸傾斜,黃道與赤道(Equator)相交大約23.4 度, 所以每當春天及秋天時,太陽會經過黃道赤道交點,這時太陽就會日出於正東,日落於正西。

春天後,太陽會沿黃道北移,夏季時份會到達最北,在北回歸線上,此時太陽就會日出於正東偏北,日落於正西偏北。 秋天後,太陽又會沿黃道南移,冬至時會去到南面,當在南回歸線上,太陽就會日出於正東偏南,日落於正西偏南。

位於倫敦西部威爾特郡埃姆斯伯里,(Amesbury, Wiltshire) 有個知名的巨石陣名Stonehenge,是石器時代晚期的產物,此個巨石陣由幾十塊巨石形成的大圓圈,其中一些石塊足有六公尺之高,在草原上矗立了幾千年。

巨石陣在1986 年成為世界文化遺產之一, 歷史學家雖然不能追朔巨石陣的由來,不過估計是早期英國部落的宗教儀式埸地,觀察天文及古代的日曆系統等。 夏令時間時, 太陽的第一度光就會由第96號石頭(Heel Stone no.96) 的背面升起, 正好就是正東偏北。每當太陽由正東偏北升起,就是夏至時份。 當冬至來臨時,大陽會沒於石圈的西南面。 由此可推斷古時的人就是如此觀察時間。

姨媽一直喜歡歐洲,因為歐洲帶給她很多珍貴回憶。從前未有互聯網時,她就在書局買本歐洲旅遊書,厚厚的一本集齊英國,法國,德國,荷蘭,西班牙等多個地方。 四十多歲的她就是如此帶着丈夫及兒女遊歐洲。她喜歡英國,一說英國,她就憶起巨石陣之美麗。每星期也致電給她聊天的我,上星期她就滔滔不絕,單談巨石陣,她自己憶著說著,一下就半小時。

我也記得那年,她由英國買了個音樂盒給我做手信,此音樂盒我一直保存。 大概是姨媽歐遊回來的第二年,我不知為何得到法文老師推薦我遊學,因此獲得一個到索邦大學(Sorbonne University) 半自費的交流機會,成了我第一次踏足法國。

人家說法國很浪漫,我就全然感覺不了,自己住在學校為我安排的宿舍,一甫進房,被單染有血跡。法文不好的我不知怎投訴,唯有用英文,然後發覺當我用英文時,校內接待處的法籍太太通通不理。我覺得她明白的,但就是不斷跟我說法文,成段法文,我除了聽得明aujourd’hui (解:今日) 外,其他我通通不明。 幸好,我遇上中學師姐,當時她中六未完成,也是在索邦大學交流,但她的法文程度非常高,並順利考入索邦大學,決定不再回港升學。

師姐當然是師姐,一輪法文告訴那個法國女人發生什麼事, 她聳一聳肩,好像幫不到什麼,然後師姐又問床單洗衣房的位置,就帶我去拿乾淨床單,幫我換床單被枕。我見師姐一動手,即時自己也拼命地幫忙著。 我告訴師姐,我不開心,感覺自己不懂法文,頭頭碰著黑,他們也不友善,好像歧視我。師姐說年輕的法國人很想學英文,老一輩的未必懂,不要介意,人在外國,放眼四周,做個地球人,每處村落也有自己一套,人家好忙,沒有空歧視你個傻妹。

此番話我深深記住,當時不太明白,不過隨著我在法國碰壁了一個月及日後在外國唸書的體會,慢慢明白師姐的智慧。

法國的事情我已忘了很多,包括法文。不過我最記得兩件事,有日我見餐廳外的黑板寫著offre spéciale,不懂法文也估到有特價優惠,就探頭入內,坐下才看見餐牌。嘩! 好貴呀! 原來Escargot (法國田螺) 那麼貴, French Onion Soup (法國洋蔥湯)又是貴, 然後看看餐牌,最便宜是咖啡,而咖啡一欄最便宜是Espresso, 那時的我不知Espresso 是什麼,店員問我single shot 還是double shot 時,我也是隨意答。

奉上來是一個正常的espresso 咖啡杯,但我自己對咖啡根本一無所知,我覺得那個espresso 咖啡杯是小人國用的。喝一口咖啡,差點想吐岀來,簡直是最難喝的咖啡,我紅著臉就結賬了。 甫出餐廳,對法國厭惡之極。 多年後,我才開始明白咖啡有好多種,有Cappuccino,Latte , Americano, Espresso, 突然才醒起當年法國最難喝的咖啡就是Espresso, 其實它不是難喝,是我不懂喝。

在法國最友善的人除了師姐外,就是一個過馬路的法國女人,我一邊行,一隻耳朵塞著耳機練習法文,另一隻沒有,口中不自覺地唸法文,不知唸錯那一句,法國女人在旁糾正我。過完馬路後,她領我一旁教我真正的讀法,那個字是boulangerie (解:麵包店) 法文的R音,很難唸,像唸英文的Air然後在喉嚨卡口痰的動作,但不要吐痰。

我用英語告訴此個法國女人關於我覺得R 音的小技巧,她哈哈大笑,再繼續教我怎樣把R 音在喉嚨壓低,輕輕捲舌。 我們互相攬攬,道別,知道再沒有機會見對方,她再教我-句法文prends soin de toi (解:Take Care) 那刻我感到法國人的友善,而且他們真的好重視自己的語言,正音正字彷彿是保護祖輩文化的第一道門。

我的法文依然很爛,但長大回過頭看,從前的自己缺乏開放性,什麼也覺法國人不好,什麼錯,什麼不公,諸多不滿,其實就是沒有做到師姐說的世界人。

像禪哲中的一個故事,一個小和尚,去向一高僧求教時,自己先談了一番高論。老和尚一邊靜聽,一邊倒茶。茶杯滿了,老和尚仍往裡倒,直到茶水溢漫到茶几上,小和尚急了,說:「杯都滿了,怎麼還往裡倒茶呢?」老和尚呵呵笑道:「是麼?滿了就倒不進去了?」小和尚當下便悟。

禪道講求開放和博大,不能滿足於已有的知識、經驗和成果,「空」才能裝進新東西。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沒有一個相同的日出日落。 我想起巨石陣的日出日落,宇宙真奇妙, 流轉多少千年,我此粒微塵化成人身,在英國的某刻看日落。

面向晚上8:00pm的夕陽行著,發現一間法式麵包店名Boulangerie Jade, 我自然地想起過馬路的法國女人,自己也慢慢試唸Boulangerie的讀音。我突然想起師姐,她一早已說,人在外國,就要做個世界人。

世界很大,世間沒有相同的夕陽,每日的夕陽也不同,此刻沐浴著夕陽,心靜如水,我告訴自己不要再犯年少時的錯,做個世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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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鈴花下的兩本書

英國的櫻花差不多完全花落, 再次進入休期狀態。藍鈴花(Bluebell) 就接著擋期處處盛放。 藍鈴花有個特點,就是在枝頭開花,花的形狀像個小鈴。每個開花的地方,都會有十幾朵藍鈴花盛放,很容易就形成一串一串小花向你低垂,十數串藍色小花聚在一起,像個含蓄高貴的女孩,時時低頭,羞澀但骨子裡有一種不屈的靈魂。

藍鈴花通常在倫敦西南的Richmond Park, 北面的Highgate Wood, 東南的Oxleas Wood, 及倫敦東的Chalet Wood 找到,但假如沒有去這些知名公園尋找花海打卡的話,其實在街頭,甚至一些小公園也能看到藍鈴花的美態。

不知怎的我常主觀認為英國或歐洲的花偏向實色,色彩斑斕, 例如藍鈴花就藍中帶紫,倔強皇室藍之中帶點溫柔。 香港此時期也是花期盛放的季節,五月通常就是大花紫薇大放異彩的月份,從前家門就有一棵大花紫薇,拍攝手殘的我,隨意把手機對準紫薇,粉紫配上夏天的淨空粉藍,一下就形成一副自得其樂,普通層次的相片。把相片上傳IG, 又傳VERO , 一刻即時成為永恆。

此世間沒有永恆,英國沒有,加拿大沒有,香港自然更加沒有,而且褪變的速度很快。此星期看了兩本書, 一本是《廢墟筆記- 國安時代讀書報告》,作者是默泉。 全書280 多頁,一小時看畢,沉重的情緒伴著書中描述的法庭旁聽經驗,及許多的新聞時刻,那黑暗的隧道還是瀝瀝在目。

此隨道現今並未有盡頭,更加未見光明。 默泉說留下及離去突然成了港人的靈魂交差點,許智峯選擇離開,黎智英選擇留下,留下及離去也沒有對錯的。她覺得有些人必須離去,保存剩下的燭光, 同時有些人又必須留下讓那道堅心不退。 全世界的毅行者都有個特質,就是在馬拉松中多疲多倦亦好,內心的堅忍不退,旁人摸不清跑手的堅定有多深,只有自己心中數。

我每日都會掃手機看新聞, 香港政治漫畫家尊子為明報效力四十年的政治漫畫專欄被停。作品更被公共圖書館下架,明報沒有說明停載的原因。 下一則新聞就是最新的民意調查顯示,60%香港人認為整體傳媒的言論自由被收窄,記者問前記協主席楊建興,他精辟地說香港人眼晴是雪亮的。 幾篇新聞都是簡單敍述,沒有加以評論。 我看到在大石隙縫中爭扎求存的小草,就算只是一寸泥土,一啖空氣,也想冒出頭,透透氣,讓你我看見。 尊子初步回應事件時形容停刊的決定也是今天「香港故事」的一部分,談及個人感受則表示「縱是崎嶇,總有前路的」。

看著藍鈴花,她低頭但嬌美。倫敦一陣怪風把她吹得東歪西倒,風一停,她又回復原狀。 低頭不代表卑屈,反像帆船原理一樣,要完好無缺,一帆風順不是橫衝直撞,而是要掌握風、帆,船舵及豐富的航海經驗。當風從正面吹來時, 帆船絕對不可以迎面航行,因為那是一道「不可航行區」(No Go Zone)。 不能迎風而行就寸步不進嗎? 不是,經驗豐富者可以乘風而行,往迎風方傾則45°航行,此稱為「貼風航行」(Close Haul)。

借風力來存實力,藍鈴花就是如此低頭乘風,屹立於泥,不亢不卑,她知道萬物有時, 花開有時,花落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泣有時,歡笑有時。而整個五月花期就是她的天下。

在藍鈴花旁,我讀著另一本書 On Earth We’re Briefly Gorgeous,中文譯名(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作者Ocean Vuong 35歲已經成為文壇小巨人,現在New York University 當客席教授。他出生自越南西貢,兩歲隨母親移居美國,落戶康涅狄格州( Connecticut) 生活窮困刻苦,媽媽日以繼夜地在指甲店做修甲員,目不識丁的她性情時而暴燥會虐打年少的作者,又時而溫柔,保護在飛機遇上逆流的兒子。

全書由作者以little dog 的名字帶出他的家中兩代人的人生路。 她外婆在越戰下和一個美籍軍人結婚,生下作者的媽媽,然後軍人因為戰爭和外婆分開,外婆為了生計,及養育女兒(作者媽媽)成為一名妓女。 作者媽媽因為家庭貧困,從來沒有接受教育,嫁着一個暴力虐打她的男人,最後男人離開,剩下她和幼兒的作者。她什麼也不懂,也是只懂以暴力處理自己的兒子。

此書就是作者的家族兩代人的生命紀錄,以回憶錄形式寫出。 故事悲啼泣哭以外,就是不能錯過作者每句文字的優美表達,生命的隱語。 作者巧妙地以不同片段連貫,例如一羣男人在恣情食啖𤠣子腦,下一幕就是男人把女人當作發洩工具。慢慢讀着,你會看到埋藏在人性下的暴力,性慾望,及吃的本質慾望。 就算我們沒有吃猴腦,也想起自身總有食啖魚鱉之輩,或食其子,或炒或煮,計其命數,千萬復倍。 自身的罪行退後一點看,只是多少和深淺之分。

為了把每一句文字也嘴嚼思考,我看得極慢,又有一段作者以帝王斑蝶隱喻移民故事,帝王斑蝶的遷徙長達四千八百三十哩,比美國還長。南遷的帝王斑蝶不會活著返北。因此每次的離去都是永遠。只有他們的孩子會北飛,只有未來能重訪過去。

他用往日片段帶出媽媽,外婆及新移民那代的生活的弱勢及邊緣。 她們走過荒涼,默默耕耘,隱藏自己,卑屈無聲,低調活著,活出自己的一片荒野,換來下一代的草原。作者帶出上一代的人生絢爛而卑微,哀傷而綺麗。

我把此書讀得很慢,每日看一章,像每日一杯苦茶。此茶極苦,因為作者的家族故事正是人間故事。後越戰中,其實也孕育出我們此一代。

作者Ocean Vuong 有另一本詩集名Time is A Mother, 是一本以他媽媽過生後探究生命的書,以詩探討生死,時間像生命之河,把一切帶走,然後一切又會回來。 有次記者問Ocean Vuong 關於俄烏戰爭的看法,他說Time is a mother, 意即時間會戰勝一切, 總有一天時間會引領我們到戰爭完結之時。

此時此刻,地球除了俄烏戰爭,其實還有蘇丹, 巴勒斯坦,以及我們自身內在的戰爭。明天是母親節,Time is a mother, 願世間,心間所有戰爭,大戰小戰得以自己圓滿。

淺遊Marylebone

我也忘了自己從前有否來過邦德街(Bond Street),記憶力極好的我,什麼小事大事情也記得,但我真的對邦德街沒有印象。

在Bond Street Elizabeth Line 的站口行出來, 一出閘的街道是Davies Street, 第一眼看見就是屹立在Mayfair 的二級歷史建築物 – Grays Antique Market, 英國的二級歷史何其多,任你去英國任何一個區份,也有當區的二級歷史建築物。

彷彿此就是歐洲的獨特性,城市由古至今,萬物不斷在變, 戰爭,和平,偽和平,戰爭。痛心的是世界一方在猛戰,萬方各自過活,當年盧旺達如是,現今的俄烏戰爭亦如是。種族矛盾永遠解不清,貪婪永遠存在,看見東方分化西方,法國的二五仔表態,有錢真的可以使得鬼推磨令歷史重覆不斷。

當你慨嘆當下的世間荒謬,抬頭就是200年前的建築物,心生一種奇妙,為何「我」 會在此時此地。

Grays Antique Market 屬於19世紀興起的赤陶瓦建築(Terracotta Building) 赤陶瓦建築物很耐用,但其土質是多孔(porous) 所以防水一般。如果不好好維修外牆會很快衰落。 Grays Antique Market 的前身是衞生間如廁盤,洗手盤的龍頭生產商John Bolding and Son的總部。 19世紀年代,John Bolding and Son 為了鞏固自己的市場地位,把總部大樓及陳列室以當時最流行的愛德華風格興建,外形宏偉, 含古典巨柱體,中軸有個山墻。

歷史朝代有其興衰循環,公司如John Bolding and Son 也是。1977年,著名古董商人 Beanie Grey,亦是Grays Antique Market 的始創人,把此建築物维修然後改為一個集合200個古董商人的古董市場。

市場內由銀器,首飾,骨瓷,傢俬,全部也是古董,美在任何一物在歷史間存活下來,並且齊全美麗。自己看着𥦬櫉的19世紀瓷器,那種歷史和當下的碰撞令我很震撼。 店舖老員工看我目不轉睛,把那瓷器拿上枱面友善地說 ”feel free to touch it, feel it.” 我不好意思不領情並道 ”I am afraid I could not afford it.” 老員工說 “don’t worry, touch it”

我摸摸那瓷面的凹凸花,造工精細之極,連番謝謝並禮貌道別後, 我慢慢把大部份的店中店也入內看了,像置身於一個可以近距離接觸的博物館。 Bond Street 一帶屬於倫敦一區, 真的很英國,英國就是如此,歷史在當代生活中密不分割,彼此成了對方的靈魂。

由Grays Antique Market步出轉向百貨公司John Lewis & Partners 的方向,再由John Lewis & Partners 向前過一條小馬路,會發現一個大圓形的公共空間名Cavendish Square, 此個圓形的空間設計早於1717年計劃,現今的一整帶牛津街(Oxford Street) 當時由2nd Earl of Oxford, Edward Harley擁有。 Earl Of Oxford 是一個家族世代傳承的永遠頭銜,當時Edward Harley 就打算把此個圓形設計以他太太Lady Henrietta Cavendish Holles 命名。

現時的Cavendish Square一直保留1717年的設計,在圓形的東南西北位置分別有4個出口, 不得不提公園的一邊有一個透明的玻璃屋,是升降機的入口,在1979年西敏市議會(Westminster Council ) 就在公園的地下興建了地下停車場,近年有人提議改建成商場,然而停車埸至今仍然運作。

我在公園的4個出入口行來行去, 都不知應去那個方向, 後來明白4個出入口會通往4 條不同街道,而街道在某個地方又會連在一起,我隨意行出一個門口就是Harley Street, 此街就是以Edward Harley 的女兒命名, 由19世紀起變成倫敦名醫大街,現在也是名醫臨立,只是當年名醫們前鋪後居,下層診症,上層臥室。現在名醫診所也是在下層,樓上則是其他人的居所。

此區域大部份的物業現時由一間專打理high street 的管理公司運作, 他們像商場的租務部,主理租戶,什麼名醫可以在此執業,什麼商店可以在此營運,什麼住宅可以作高尚的Air Bnb, 他們一一包辨,把此帶連接牛津街 (Oxford Street)及邦德街(Bond Street) 的小街小巷打造成一個全英國最具魅力的High Street, 名醫雲集,高尚住宅,精緻商店,品味咖啡室及麵包店等都在維多利亞式建築物中,歷史令各門生意更添一份敬畏感。

不知怎樣左轉右轉會到達Marylebone Lane, 此個地方由一條彎曲的石路開始,慢慢帶你回去1930年代的感覺,所有建築物保存得很好,就像置身一個古城村落,先是見到Ivy Cafe, 然後一直行,就是著名酒吧Golden Eagle, 途經此店就會聽到酒吧和客人一起擧起啤酒杯在下午高歌。

再直行就是Paul Rothe & Son, 門口窗櫉有各式各様的果醬,我一眼看到在香港一直吃開的法國果醬牌子,全天然,無糖,無人造色素的產品。我像一個現代人推門入了一個時光倒流的小餐室,門面是即制三文治凍櫃,我問可否只買果醬。店員友善地表示當然可以,坐在正中央的老人家友善地示意果醬在牆身櫃,隨意看吧。

我看看他,白頭髮像個KFC 叔叔,白衫白褲跟鋪面其他員工差不多裝束,但埋頭苦龫在其紅色帳簿計數。我說“you must be the boss, you have a red book in hand” 衆人滿堂大笑嘻嘻哈哈, 我買了4 樽特色果醬,結帳時我告訴老闆,我會再來的。 此時一個老客人說 “when? come next time and next time is on me” 輪到我笑了。 老闆告訴我他的三文治店118年了,他是第三代,在窗櫥後面弄三文冶的兒子是第四代,假期休市,他說我們存在了118年, 我等你回來呀!

此條Marylebone Lane 美麗於一種單純, 那種真摯人與人的情懷令人十分珍惜,每個人皆是微笑,友善,努力工作。

再向前行我見到有史以來最有格調的五金店David Penton & Son, 門口的掃把美得像Harry Potter 用來飛的座駕。 我探頭入內,難以想像什麼五金也有,有WD40, 有各式各樣的釘,然後給我發現有紅色的神枱燈泡,即時問店主有沒有粗頭燈泡但不要紅色,要普通泛黃光的。 店主即時拿出一個售£3.5, 不便宜但實在難找,就買下了。 「£3.5 收debit card 嗎」 我問,店主說£5 才可,我就拿出小散銀包只有£2.5 , 再打開銀包拿張£50 銀紙出來, 老闆即時收了枱上的£2.5 硬幣,說可以了。 我問 “are you sure” 老闆豪邁地說 “100% sure, no worries”

就是如此我的Marylebone 的日間閒逛要結束,不過我一定會回來此High Street, 我喜歡這裏,再行多一個街口轉彎就是牛津街, 一下又回到現代的物慾名店羣。 我忍不住回頭再看看此條Marylebone Lane, 多麼的獨特,多麼的有情。

回到家中,我在Google map 搜尋25年前我第一次來英國住的酒店Churchill Hotel at Chelsea, 原來此酒店現在歸於Hyatt 集團,就在Bond Street 的Selfridges 附近。 咦! 但我住Churchill 時,我不記得有個Selfridges, 我當時去過牛津街,但從不知道有個地方叫Marylebone, 我記得當時的我不太喜歡英國,但為何不喜歡我又不知道。

現在我明白了, 我當時不懂發掘她的美。 香港美嗎? 香港極美,美在香港人,在外國生活自然明白香港的效率是香港人搏命出來的。

在英國不能再當冒牌醫生

英國的復活節假不知為何怎也放不完, 從前在香港從未發覺復活節可以這麼長。 Easter Weekend 是 4月7日至4月10日。 Easter Sunday (4月9日) 各大超市/ high street 商店休市, Easter Monday (4月10日)超市或商店就算營業也早收,大部分5:00pm 關門。

我以為星期二會回復正常吧,原來他們假期的興志還未完。4月14日格林威治區地方議會(Greenwich Council) 又為復活節在高街附近的中央公園辨個復活節的星期五嘉年華會,有旋轉木馬,免費雪糕車, 特色手作小攤檔等。大人小朋友一羣一羣,好不熱閙。

我此個自閉宅女看見那麼多小朋友就頭痛了,急急在附近藥房查詢藥物然後秒速歸家。 在英國此段短日子, 我大致習慣,最不習慣是配藥。 作為冒牌醫生多年的我,我習慣了自己醫自己,尿道炎吃什麼藥,耳朵發炎又吃什麼藥,傷風感冒又吃什麼藥等,可算是久病成醫。

香港由於不是醫藥分家,很多處方藥物其實可以到注冊藥房購買。 住在旺角的時候,我就是街角那間被連登巴打稱為「黑店藥房」的常客,其實不明白為何巴打門稱之為「黑店」, 藥房那哥哥不知多麼專業,什麼類型的咳,乾咳,帶痰咳,應用哪隻藥也是他教我的。如果在古時,有他那些學識的人可當個貧民大夫了。

宅女的我雖然自閉,但我頗有點人緣,哥哥常常收小我錢。最後在港的那段日子,我沒有告訴他,我會離開香港,不過最後一次入內時,我再次認真望一下哥哥的樣貌,他那時雖然戴上口罩,但我還記得他的模樣。 那時他再三叮囑我,「過年後,我會搬呀,對上一條街,過多一條馬路,大間些,你記得來呀!」

我在口罩內微笑,口中多謝哥哥,心中知道不能光顧新店。 那段時候,大陸打算放鬆疫情對策,但一夜開放,又令更多人染病,所以心中說再見的那天,哥哥在店內非常忙碌,忙着說港普,有個明顯在香港生活的大陸女孩和友人來買藥,哥哥看一看藥名,就說此藥要醫生紙才有,女孩說「你幫我想辨法吧,我沒有醫生紙,而且藥要運上大陸。」 哥哥說要HK$5000 可以嗎? 女孩即時拿出5張$1000元鈔票。 我輕輕看一下哥哥,哥哥的神情是我完全未見過的冷漠,頓時我明白為何巴打稱之為黑店。

在旺角黑店藥房也打滾得如魚得水的我,又怎會在倫敦辨事不成買不到藥。 畢竟我也是個冒牌醫生,正牌老屎忽 (意思是揶喻那些自命不凡的人)。

英國是醫藥分家,醫療制度分為公營和私營,無論公營或私營,很多藥物都是處方藥物,需要醫生處方,12-24小時後就可到你所指定的藥房拿藥。

初到英國時,作為冒牌醫生的我跟NHS 的醫生溝通完全零難度,醫生為家人處方在香港一直吃慣的長期病患藥,更為他們驗血。驗血後的某天,診所打電話來為家人約個電話診症。

能和NHS 有個約會是很寶貴的,NHS 可以約你,而你自己是很難約NHS的。 假如我打電話去門診說什麼病,要求看醫生,結果有2個,一是下次會診日期是下個月尾,二是現在至下月的時間表已滿,不過每日都有些walk in 名額,可以一早到診所排隊碰運氣。

那如果是急性腸胃炎,肚瀉,作嘔,喉嚨痛,嚴重感冒又如何呢? 診所前台同事也只是打份工,他們會叫你去買些over the counter 可以買的藥,問題就是英國over the counter的藥可算是非常輕量,全部都不能藥到病除。

幸好不是急病或什麼,要不然不知如何是好,我在boots 行一轉, 告訴藥劑師一些我在香港藥房學到的藥名,藥劑師慢慢架起眼鏡說這些全都是處方藥物,要醫生批准的。就是如此,從前如魚得水,現在也變得舉步為艱。如果沒有藥,簡直廢了我此個無牌醫生的武功。

在香港, 大型藥房如屈臣氏,萬寧是真的需要醫生紙的,不過小型藥房則不用。我一想起此點,就Google search 了幾間在家附近的小型藥房, 一入內又問有沒有這些藥,答案跟boots 的藥劑師一樣。 我問:「假如急病如嚴重感冒,那怎麼辨?」 小店的員工說:「我們有藥劑師,他可以為你開藥,不過他也只能給你over the counter 的藥,你要的藥一定要找GP。」

那我開始明白了,即是我要把在香港帶來的消炎止痛藥(平安藥)珍之重之,像古裝片那顆救命的麥提沙一樣,最後重要關頭要給家人吃的。於是即場問藥房哥哥,如果尿道炎有什麼over the counter 藥吃, 哥哥給我一盒Bayer 藥廠出的沖劑,一盒5 包,初發時服用。 此沖劑我從末見過,不過看門口作平安藥也好。

我不能抱怨NHS更多,其實他們在緊拙資源下已經很好,電話會診那天,一如既往我為家人跟醫生溝通,醫生要減家人們血糖藥,並會要求他三個月後再驗血,屆時再作決定。我真的有點鍥而不捨,又拿出藥單,告訴醫生他們平時有什麼小病,以前吃什麼藥,但原來要醫生紙才能買,不知可否把它們放在drug list, 我有需要才買。

媽媽在旁聽著,兩眼朝天,她對於她女兒的厚面皮處事手法見怪不怪。 電話𥚃的醫生也耐心的,不過她說不可放入drug list 而且她告訴我那些止痛藥功效太強,她會處方另一隻輕效藥給家人,並禮貌地說 「我們談了45 分鐘呀,其實每個電話只限15 分鐘,下次再約吧,好嗎」 我連聲道歉,互相祝福一輪,然後掛線。

好了,什麼法子也試過了, 原來他們用藥不重的。 我問新識的黑人朋友,如果你喉嚨痛,沒有消炎止痛藥,你怎麼辨。 她睜大眼晴看着我,喉嚨痛? 你喝多些暖水,5 日後就可以了,過程是漫長的,不過你會撐過來,有日發覺還能呼吸。

輪到我兩眼朝天,她笑到見牙唔見眼。

(注:什麼也要想知多些的我,找了一些私家醫生資料,Boots 和 Superdrug 有私家醫生,即日網上會診,即日有藥,由DPD 送藥,不過藥是否真的成功送到,而不會送錯隔鄰單位或大廈呢,我不知道,收費大約£35-38 診金,藥物£6.8 起。

Canary Wharf 有很多私家醫生, 也是即日網上會診, Doctap , Babylon, Private GP Clinic, 等,Google review 很好,診金大約£100。 )

復活節小記

學哥寫流水帳系列

剛剛把一隻疑似曱甴的物體打死,它伏在屋內那片窗戶上, 全屋窗戶都沒有打開的情況下,我不明白它是從那條縫隙爬出來。然後又發覺有兩隻蚊,拍死了一隻,又有另一隻,不過第二隻蚊飛得太快,時機就此錯失。

倫敦天氣回暖了,蚊子昆蟲也開始出沒。 前天在雜貨店買了支長身抹窗棍,一面是平底絨布,另一面是刮𥦬膠。 回家把黏在露台玻璃圍欄的雀屎清除, 黏在手觸得及的位置還好,噴些洗潔精大力抹幾下就清除了。黏在玻璃近露台底部的位置則特別麻煩,大力刮了幾十回,雀屎的印積才逐漸減退,未能徹底清潔。 抬起頭看看有沒有蜘蛛網,要預防蜘蛛最好由那條絲入手、一發現就清除。

數星期前才清理完一次,此回又有少許蛛絲馬跡,那條蛛絲像麈,又像髮絲從上層吊下。 我想大概上層住戶沒有清除蜘蛛網,網絲就慢慢伸延下來。 我一下就把那半團絲網掃走。 此支抹窗棍像丐幫幫主的打狗棒,可惜沒有三十六路一十二招八字口訣,未能把所有昆蟲嚇走,只能短暫清理一下門戶。

自以為可以安逸一個多月,誰知第二天不同大小的蟲都在露台的玻璃圍㯗慢爬。 它們慢慢地爬,認真地慢活,隔著窗叮著它們的我像全身痕癢又在隔靴搔癢。

聽說雪松精油(cedarwood) 可驅趕蚊蟲,可是又怕香薰機釋出的濕氣令牆身發霉,就在Amazon 買了一大包原木粒, 一包大約230粒,均勻地滴上超過數十滴精油在木粒上,再把木粒放在大花盆中,放置近窗邊,自己感覺一屋芬芳,可是今天闖進家內的曱甴和兩隻小蚊就把此驅蟲神話徹底粉碎。 很多人說在英國生活很苦悶,其實怎會苦悶,單是捉蟲也被世間的蟲類玩足一天。

這幾晚不知是否因為「蟲出沒」的關係,發了幾個惡夢,睜開雙眼環顧四周,夜室寂靜又沒有什麼,只感到自己心跳起伏。我忘記了惡夢的內容,不過一閉眼我又發夢了。 此下的夢境是某年台北,當年還是陳水扁做總統,忘了那條街的名字,但半街也是機車,對面是紅磚牆的酒店,內街的店舖很優雅,遠看有些小日本風味。

我記得此街的輪廓,就是忘了它的名稱, 我曾在某個店鋪買了數盒禮盒裝曲奇餅送人。 禮盒很大,包裝很得體,價錢很便宜,我把那些禮盒送給我當時的客戶。不久有日收到客戶電話,千多萬謝那份曲奇禮盒,說他家母很喜歡吃,很好味,尤其那片咸魚味餅乾令她老人家重拾家鄉的味道。 我即時把即將送出的最後一盒禮盒拿回家給媽媽吃,並告訴她其中一客戶對此曲奇感到驚為天人的小故事。 媽媽聴後沒有吃,原封不動叫我把最後的曲奇禮盒親身送到客戶手上,令老太太有多個美好回憶。

那晚的夢境就是如此帶我穿梭時空,一切好像還是昨天。 我和家人在英國沒有什麼思念家鄉的情懷,在倫敦處處也是昔日的香港。紅色皇冠郵筒的外貌,連媽媽也懂查看郵筒上的收信時間。對面街的露天街市的生果店,也令我想起兒時拖着媽媽的手在中環街市買生果,攤檔的帆布裝置簡陋但實用性強,木箱搭成的貨架令所有生果一目了然。 兒時小個子,眼睛目光只能觸及枱邊,五彩繽紛的生果顏色旁邊就是商廈和舊樓,繁華與民間的夾縫中就是蘋果,香蕉,提子,橙,此境象一直印在小腦。

不知為何中環露天街市生果檔的情懷,是美孚生果檔,觀塘生果檔,牛池灣生果檔不能複製,怎也找不回那感覺,不過在倫敦東南的街頭生果檔,我就找回絲絲的昔日情懷,我抬頭一望,可能就是檔位頭頂的破舊紅白帆布簷蓬,滴下的水剛好落在我額。

近日媽媽在家也找到她在香港的從前興趣 – 購物,從前親身到門市購物,現在她拿起手機,往官方網站不停瀏覽,點下然後遞過來叫我入信用卡號碼,幾秒間就買下心頭好。 英國的網絡商家又多了位老少女客戶。

昨晚她說 :「 真估不到,Portmerion (英國茶具品牌) 在香港一早已沒有人代理,以前連卡佛有,永安有,然後就沒有了。我以為再也買不到,英國的Portmerion 很多, 按一下制就有了,舊款,新款也有,哈哈~ 更有fan club 交流。」

於是,她整個復活節都在人家的官方網站流連忘返,不種花也購了些花盆放小木頭,然後拍照又傳給她在香港的家姐。

購了個機械人

疫情時香港對菲律賓及印尼的入境防疫要求很高,導致有家傭荒。 家傭短缺的情況下,僱主大都重金把家傭留著。有些家庭由法定的HK$4730,調升到HK$6000, 表哥的家庭一家三口就有2名家傭姐姐, 每位姐姐都起碼有HK$9000人工。 姨媽告訴我時,我先是嘩然,然後不感驚訝,因為乎合表哥為人,他永遠用錢解決問題。 「錢」 當然是個辨法,只是未必是最聰明的做法。 他家的傭人人工就是如此一層一層上,能力也未必好。

姨媽就有一個不好不差的家傭姐姐,家傭姐姐的工作很簡單,就是打掃和弄早,午,晚三餐。 姨媽七十三歲還未退休,是個能龫的管理高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說管理下屬也不及管理家傭難,因為人是有惰性的,而且當家傭姐姐開始習慣了姨媽脾性時,或多或少也會放肆, 大家同處一室, 不想彼此難堪,就變成不得不的縱容。 姨媽的家傭姐姐就喜歡一邊弄餸菜,一邊和朋友face time, 屢次管束不果, 姨媽也沒法子,唯有往肚裏吞。

當人人都提升家傭人工來留著自己的家中幫手時,家傭的人工也水漲船高,姨媽沒有隨波逐流地調高家傭姐姐的「市價」, 反而帶家傭去太古廣場吃頓泰國菜, 邊吃邊跟家傭姐姐說出她的不滿。 假若她願意改善就彼此繼續相處。 最後傭人姐姐沒有太大改善,不過主僕的日子又是如此過。

我每隔幾天都會跟姨媽通電,前幾天她說傭人姐姐胃氣脹得帶她看醫生,她慨嘆老年得長命健康,頭腦清醒。 假若是她自己一病不不起,傭人姐姐又怎會細心照料。姨媽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她和我都想起外婆大病時,即時離職的那位傭人姐姐。 任你平時對她多好,工作厭惡的關頭下每人都懂為自己着想, 主僕之情不是沒有,而是經不起考驗,所以老年有兒有女還是有個保障,可是又不是絕對。

我自己家一直也沒有傭人姐姐的,在香港的日子一家三口各自分擔家務來做。 可能從前的家地方細,而且傢俬深色為主,就算有麈也不容易發現。 那時我一星期吸麈一次,地上鋪的是日本地磚,堅硬又方便打理。用吸塵機以外才每月拖地一次,倒大半支稀色滴露在地上,就用地拖濕拖,沒有什麼技巧,像在地上書法般,大筆幾揮就大功告成,方便快捷無難度。

現在倫敦的家鋪的是木板地, 木板地就比較麻煩尤其淺橡木色。 初時我以為每週吸麈已可以,結果3個月後發現地板上的木紋都藏滿麈,灰濛濛一片。 打電話給地板公司查詢,原來此木板地要 mop as frequent as possible, 那麼即是需要常常拖地, 我當然可以拖地,不過可以想像媽媽最後也會爭著做,她又不是喜歡工作的人。 在平𧗾家中的和諧度時,我就買了個吸麈拖地機械人。

此機械人像個銀色甲蟲,可以一邊吸麈,一邊拖地, 完成工作後返回自己基座,自動去麈,自動清洗及風乾地拖頭。 用過一次之後,不得不讚嘆發明偉大,Dyson 及 Miele 如果再不向吸麈拖地機械人市場發展的話,簡直把市場拱手相讓給大陸公司,現今最具功能的吸麈拖地機械人全部也是國內制造。美國有個吸塵拖地機械人公司名iRobot, 可惜功能上也不及大陸公司,沒有自動清潔地拖功能。 Samsung和Miele 的機械人都是只能吸麈不會拖地。

對於購買大陸制的吸麈拖地機械人我爭扎了很久,最後還是買下個有英國代理,2 年保養的機械人。把它放在地上工作,大約一小時完成一整間屋,門縫位及角位也能打掃。 第一次工作我給95 分。 地板一夜間亮麗了很多。每次它完成工作,我把污水倒走,在淨水缸注入清潔水就可以了。 一個月集麈包滿了就把集塵包棄掉換個新的。

不得不承認設計團隊在每個細節也思考過。不過大陸制就預了它有問題,一星期後機械人自動甩掉地圖,要需要重新建立地圖。有時又原地打轉,不過整體上還是很省力。

我把機械人吸塵拖地的影片發給姨媽看,姨媽說「有個做綜合家務機械人嗎?可以煮飯,可以吸麈拖地,可以出街買餸, 如果有我也買個,那麼就不需要家傭姐姐。」

我也想科技進步, 會有個綜合機械人面世,陪你生活,照顧所需,老時帶自己去看醫生,不過怎也要頭腦清晰因為要給指令的, 機械人壞了也得懂帶它去維修。

機械人在拖地
機械人完成後自己回基座, 我就得把污水倒走,注入清水在清水缸

夜星

通常每年3月的最後一個週日就是夏令時間(BST, British Summer Time) 的開始。 今年的夏令時間就是3月26日, 即是由3月26日起00:00 am 至01:00am 的1小時會被消失,00:00 直接跳到02:00am, 從消失1小時的時空下,我們就步入了夏令時間。

假如每日6:30am 起床的話,萬一忘記調教時鐘,一起床就會是7:30am。 有夏令時間就自然有冬令時間, 夏令時間得往前走1小時,冬令時間就在每年10月最後的星期日, 往後走1小時, 如英國人說 “Spring Forward, Fall Back” 時間一加(往前1小時) 然後又往後一減(往後1小時),像套會計概念,互相抵消,英國就回到了零時區狀態。

夏令時間的源起是因為日光時間長了,大家就可以善用陽光,夏天日光亮得早了,就早起一小時, 冬天日光短就晚起一小時,減少用電量。 我就不慣什麼夏令時間及冬季時間,在小市民的角度,總覺得時間就是如此過,沒有什麼分別。 媽媽也覺一年要較2 次時鐘甚是麻煩,不過她說香港從前也有夏令和冬令時間,記不起什麼原因香港從某日起再不分夏令和冬令,然後又不知何時起,香港12月還是氣溫暖和,穿短袖過聖誕。

媽媽和我一樣偶然會想起香港,但又不是思念,像一種自然情懷,看見high street 街頭滿地垃圾,一下又想起從前美孚吉利徑(外婆舊居)的街角,永遠存在的幾袋垃圾。

前日在超市出來, 大包小包的步行,穿上厚外套又要顧著頭上的冷帽不被吹走,狼狽不堪,一不小心踩上地上的一個番茄芝士麵包, 好不容易才把那麵包甩掉。 我就想起8歲那年,在美孚露天停車場踩上一堆狗屎,8歲的記憶還歷歴在目,除了那堆狗屎實在太臭外,就是因為爸爸為我抹狗屎。

爸爸發現我全鞋狗屎,穿著西裝的他蹲在地上邊抹邊說:「哎呀! 儍妹呀!踩狗屎啦,俾媽咪知道閙死你呀!」

那屎味怎也抹不掉,爸爸就帶我去美孚平台的雜貨店名「振利隆」買對全新的白布鞋。小童穿的白布鞋又名「白飯魚」。跟老闆說「要對八歲的白飯魚呀」 老闆自然會懂什麼碼,永不出錯。

由high street 步行回家的2條小馬路, 就倒翻了密封已久的回憶舊埕。心中暗道:「爸爸, 我和媽媽,契爺在倫敦呀, 我現在回家中,你未去過架,跟着我吧。」 然後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踩屎,不然真的會被媽媽閙死,鬧也其次,令她發狂就不好,太傷身,她自己又控制不了。

賣白布鞋的「振利隆」 一早已在美孚平台轉型,變成印傭的糧油雜貨店。 現在要買對白布鞋,我想要到街市的小檔碰碰運氣。 不過聽說美孚街市也關閉裝修,街市的小商戶都走進美孚所有街鋪, 店中店把小鋪區變成了另類街市,只是現在得交租予有「街市舖王」之稱的建華集團。

我落戶倫敦東南,住所跟high street只隔2 條小馬路。很多香港人也說不要距離high street 近,怕人口雜亂治安差。 初到埗時,真的被嚇得戰戰兢兢, 可是親身視察後則覺,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也叫差?」 哈哈, 可能我自小住在舊區,感覺只是回到美孚。

沒多久,我都不走high street 的大街, 反而「挺而走險」 地抄小徑,左穿右插,喜歡由小巷轉出大街。 有條小巷近巴士站,途中有個小型垃圾廢置埸。某回我甚至站在垃圾小堆前細看有沒有老鼠。

幸好沒有!其實我怕老鼠的。 噓! 看不見老鼠不代表沒有,只能代表老鼠的鼠口比例相對地比觀塘大業街少。從前我在大業街上班,放工時份跳上車就發覺老鼠家庭一家三口就在我腳下竄着。 嚇破膽也不敢大嗌,因為我怕牠們跳入我口。

由high street 此個小型垃圾站轉右就能回到High Street 的大街中段, 再過2 個小街頭就是Primark, 對面有間小店,門外攞放不同高低的掃把,地拖,甚至廁所棍泵。

此個格局豈不就是昔日的美孚「振利隆」,我入內發現門口雖細,但原來店鋪內𥚃很大,深不見底,我行到店內最入的貨架,發現後面還有個存倉空間。 有廉價的瓷器碗碟,有燈泡,有電芯,有洗衣網,有膠拖鞋,有三合一咖啡,有可樂,應有盡有,簡直是「日本城」和「振利隆」的crossover, 然後我看見店中坐櫃檯收銀機的印巴籍女人,她的眼神告訴我她就是老闆娘。

攀談一下發覺自己真的沒有錯, 近看着她原來她很年輕,也頗漂亮,像個洋娃娃。她像某個人,但明顯地不是那個人。

日子久了,我常常入內逛,有時幫襯,有時白行,每次老闆娘也很友善。 昨天我又去此店,欲找一些修補地板裂缝的小工具,港女性格的我不打算逐個架找,一入店就直接問老闆娘。

老闆娘一聽完立馬站起帶我去某一個架,給我一罐名wood filler 的罐, 她說一開即用,假若地板是淺啡色,就得買一罐啡色,一罐白色,自己再調色。 我突然想起她像誰了! 她像我從前屋企樓下五金舖的老闆娘, 那個老闆娘是泰籍港人,黝黑皮膚,眼圓圓,跟「椰菜娃娃」玩偶一模一樣, 眼前此個印巴籍老闆娘也是。

可能我的眼神突然溫柔,老闆娘問我來自什麼地方,我說香港。原來她來自緬甸, 先生是孟加拉人,移民英國12年。 她姨姨己在英國30年。 老闆娘告訴我英國天氣何時轉熱,熱天又會沒有風,冬天就很大風等。

她還主動跟我交換電話, 「我叫Nifisa, 你有什麼事就找我,看醫生呀,不懂處理事情的時候也可whatsapp 我,我會教你。 要不然我姨在此30年,她也樂意幫你的。」我連番多謝,大家真的交換了Whatsapp, 一拐過彎到超市Sainsbury’s, 我即時短訊她,多謝她的友善, 真的難以置信。

更難以置信的事還有當我在Sainsbury’s 的乳酪凍櫃,盤算着該買什麼牌子的零脂乳酪時,一個白人婦人在我身邊說 “Choose FAGE, that’s the best yoghurt, the texture is thick, the price is a bit expensive but when you look for a quality product, that’s what you are paying for, Darling”

我熱情地致謝,大家互祝一輪,然後就買下2罐 FAGE 乳酪。 步出超市,我想起爸爸離去那年,我得到中環律師樓為他辨些事情,不知怎的我把律師樓的地址看錯,應去的A 大廈,我去了隔鄰的B大廈, 一到32/F 是會計師樓不是律師樓,突然有個衣衫襤褸的矮個子老人推消防門而出,在我身旁邊行邊說 「是隔離32樓, 是隔離32樓, 做人就醒少少啦」

此番話當頭棒喝,我再看看手機中的電郵,真的是鄰廈的32樓,當埸目瞪口呆,老人也由另一消防門走了。 他在的,但那老人不是他。

超市的遭遇和小店老闆娘的互動令我想起由消防門步出的老人,想起曾伏在我車頂上的蜻蜒, 想起某夜回港,萬尺高空向外一看發現的一彎月亮。點點滴滴, 不敢告訴媽媽,怕她一時感觸。 媽媽曾說:「香港我除了家姐, 就是掛念寶福山的他,不知他可好。」

晚上我在客廳工作,突然看到窗外有一道彎月,下方有一粒星星。 我有感是他,沒有說什麼,就大聲喚來媽媽和契爺,我把客廳的燈全關減少燈光在玻璃的反射。

「看到那粒星星嗎?」 三個擁着一同望向遠方。

媽媽第二早告訴我 「那顆星星是一位故人」

學碎碎念大師寫流水帳

倫敦的天氣開始回暖,日間大約11-13度, 晚間也有6-7 度。 回暖的天氣有好有不好,好處是暖氣不用長開。就算長開,由於室外氣溫和暖,室內氣溫穩定地維持在22度, 用電及用煤的機會也少了,體感很舒服。煤的每天使用量大約维持在34kwh,電就大約每天14kwh。 第一期的帳單已收到,每月電費大約£83, 煤£216.8, 水費£108, 以三人家庭來說,我覺得可以接受,記憶中跟香港的每月水電煤收費的總和差不多。

在香港生活半生的我,從不理會用電量,賬單寄來就繳款。我常試確切地比較香港的電費和英國電費。奈何怎也想不起,往昔日電郵去找回舊日帳單不果,最後放棄了比較。

我好像放棄了比較,不過很多時候還是不知不覺,有意無意地比較。 昨晚下了埸大雨,從前下雨我喜歡躺在床上聽雨聲,不知為何在倫敦的公寓是聽不到雨聲,我是看到窗外大雨才知道正在下雨。看着雨水直打窗戶,雨聲極微,聽雨的習慣要改為看雨了。

今早起來雨雲已過, 不過露台的窗邊滿是雀屎。看來雨後的清晨,一群雀鳥急不及待在𥦬前來一埸自然的反撲。 窗內的我看着那些雀屎, 什麼雨也不用看了,自己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令雀鳥們今早如此憤怒。 彷彿天氣回暖之故,昆蟲開始蘇醒,雀鳥也多了。

此世界又怎會有絕對的好和絕對的壞。 天氣回暖了,昆蟲出沒多了,雀鳥又多,雀屎更多。天氣如是,地方亦如是。

律師朋友上星期致電,他說:「在英2個月了,英國通脹高企,經濟環境差,稅又高,冶安又不好。回來吧,感覺你會很辛苦。」

他的說話不是新鮮事,我在香港時已經聽過很多人如此說,先是媒體,後來不知為何連魚檔老闆也是經濟學家,人人也成了未日博士,而他們都在說英國未日論。

英國怎樣貴,也不及我們的上一輩,千辛萬苦送我們去外國讀書的日子,那時英鎊1:15,現在1: 9.5。 每個時代也有相對的難。

若論生活成本,以現今港幣兌換英鎊來說,同一件物品的價錢未必比10年前貴。 10年前,我在英國麥當勞吃一個芝士漢寶(Quarter Pounder with Cheese XL) 大約等同港幣$73, 現今同一個芝士漢寶售£5.99,以港幣兌英鎊1:10 來算,約HK$59.9, 若以當年1:15來算,則是HK$89.85, 所以我覺得在現今英鎊比較弱勢的情況下,在英的生活未必比香港平,但也未必比香港貴,因為香港根本已經很貴。

朋友常說的英國雞蛋荒,蔬菜荒等問題,不是不存在,而是小問題。超市沒有雞蛋的話,就去其他超市買,馬莎一盒大裝英國放養蛋,6顆£2.4 (港幣$24), 在全球蛋荒的危機下,香港現在一盒名「新界佬農家放養中國產雞蛋」也要HK35/10顆。 即是英國售的英國蛋大約HK$4/ 顆,香港售的中國蛋也要HK$3.5/ 顆。 那麼大家只是相差HK$0.5/ 顆。

就算你在英國去買大裝蛋也只是略貴中國蛋少許。 從前我在香港買的是日本產名「曉」,當時已售HK$45/10顆。記得初到英國時,在平價超市如Lidl看見含大,中,細的英國放養蛋售£2.5/15顆,約HK$1.6/ 顆,感覺尤如時光倒流。

英國的通脹率高是確切的,但通脹率的計算方法是今年物價水平的變動,除以上一年的物價水平。因此以英國前一年物價相比英國今年的物價,的確高出很多。可是若以香港上一年的物價水平來比較英國今年的物價,就會發現沒有明顯通脹。

若要論什麼東西比香港貴,那必定是所有紙巾產品。香港的Temple 盒裝紙巾HK$96/12盒, 平均HK$8/ 盒,中國產Virjoy HK$45/8盒,平均HK$5.6。 英國的紙巾就貴了, Kleenex 孖裝 共80張的面紙售£2.78 (HK$27.8), 平均HK$13.9盒。 不過嚴格來說Kleenex 的盒裝是平常香港盒裝紙巾的一半,即是HK$13.9才有40張纸巾。香港Temple一盒90張才HK$8/盒。

初來英國時,雞蛋不是問題,菜不是問題,電費也不是很大問題,如果在香港已常開冷氣作比較的話。相對來說最大震撼是紙巾。家人飲啖水也用張纸巾的習慣下,我就改買最便宜的Sainsbury’s 牌盒裝紙巾,一盒90張,£1 (HK$10), 質素雖不及香港Temple但還可接受。

什麼也會慢慢習慣的,我漸漸相信無論你身在英國,香港,加拿大或任何地方。生活模式也會慢慢習慣。閒時讀懂幾本書,結交幾個好友,有時捉拿幾隻擅闖民居的昆蟲,昨夜看看指尖的小蟻,難得彼此在倫敦相遇,我打開窗戶,輕輕放它在窗邊,走吧!讓生命牽引你去更遠的地方。

政治的討厭之處就是從來都不顧及你和我

孔子說 : 「政者,正也。」 孫中山先生說:「政者,眾人之事 ; 治者,管理之事。所謂政治就是管理眾人之事。」天下間一樣米養百樣人,每人有不同的處境,不同的立場,為政者又怎樣解決人民的差異性(Diversity)呢?

因此很多政治家也把政治比喻作解決衝突的藝術,鄂蘭(Hannah Arendt)說政治權力是一場「同心協力的行動」,然而現實政治上同心協力的背後,就是利益角力,一方妥協退埸,另一方成功爭取,問題的本質及其衝突皆未解決。

Bernie Sanders 在2015年及2019年成為過民主黨的黨內總統參選人,可惜在後來退選。至今有不少人都認為美國錯過了一位極有能力的好總統。最近,他有本著作名為”Its OK To Be Angry About Capitalism”,他指出世界上有2種政治,一種是真實政治,另一種是娛樂政治。

真實政治是針對確切的社會民生問題而建立的政策,美國由疫情開始,有60%的人民也是餐飲餐食餐餐清,他們不是不努力工作,而是工作的收入只能負擔通脹成本,一收到人工就得交付賬單,生活困苦無助。拜登政府積極著手解決問題,撥出9 千億美元紓困案,未來分10年進行的還有2兆美元的基礎建設財政方案。 這可算是一種常試解決社會問題的真實政治,成效如何則需時間去引證,不過總要踏出第一步。

娛樂政治像是一種營銷政治的市場策略, 目標是為政治候選人拉票,一種人民以為參與某些政黨造勢大會,可以以選票去改變社會的政治活動。然而政治是一埸龐大的謊話,理論上擁有政權的人應該要解決真實的社會問題,良好的政治生態環境應是人民有權選擇自己的領導人,把政權交托給領導者,各方互相付出令社會變得更好。

理想與現實當然是截然不同的事,作者說美國最大的問題就是寡頭政治(Oligarchy) ,人民是選出總統,但總統或其政府決定的政策未必全是為民設想。很多有利於民的政策在最後通過階段會被全國最富有的商人阻撓。

Bernie Sander指出此是一個令人羞恥的道德問題, 假如一個市民帶他去酒吧飲酒玩樂,給他$5 要他支持某一方案,他一旦接受就是行賂,可是美國有個名為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Super PAC),是2010年以後才出現, 名義上是社會的非營利組織,實質是作為總統候選人或政黨募集資金,假若政府欲實施政策令富人不利,富人可以投以一張大銀碼支票放入Super PAC, 美其名是無償捐獻作支持,實際上是買走不利自己的政治政策。

即是政策的操控權實際是落入全美國超級富有的人手上, 社會利益也向他們的集團嚴重傾斜。很多利及於民的方案因而通過不了,久而久之就成為全國的民生死結。

美國醫療保健制度就是保險公司的利益跟民生的其中一個死結。美國的醫療保險主要分私營及政府統籌。私人醫療保險公司主要透過與僱主簽訂團體健康保險,由僱主負擔大部分保費,而員工每月僅需繳納相對微薄的費用即可享用美國醫療保險。 這可算是僱主給予員工的福利項目之一,有些僱主的保險很全面,不過大部分的也是平價不濟的保險。

對於已退休的 65 歲以上老人、殘障弱勢或貧困者,美國政則會統籌社會福利資源,提供免費的醫療補助(Medicare or Medicaid)來照顧他們。根據美國普查局(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2019 的公開報告指出,擁有私營保障及政府保護的族群外,全國還有 8.5%人民,約2750 萬人介乎18 歲到 64 歲的美國人是完全沒有醫療保障的。 原因不外乎負擔不起高昂保費,被裁員而失去醫療保險福利,或是換了僱主而新僱主沒有提供等。 因此醫療問題反映出貧富懸殊問題。 很多窮人有病也不敢就醫,而富人就唯有月供昂貴保險作為健康的平安符。民眾被壓榨越多,保險公司的利益就越大。

作者在書中更直指出美國的醫藥費用極之高昂,同一隻藥加拿大的售價是美國的1/10,此也是美國大藥廠襲斷研究的成果,蓄意抬高價格,賺到最盡令貧者無法買藥,造成嚴重的社會不公。 醫療在發達國家應是基本人權,可惜在美國窮人生病尤如一種懲罰。

Bernie Sanders 近日為了推廣其著作到訪倫敦,他出席了大大小小的活動,咖啡會談,早晨新聞專訪,大談資本主義的貪婪,不過其實他所指的「貪婪」嚴格來說是企業貪婪 – Corporatism,多過資本主義。

他所指出的事情也不是新聞。 2011年的佔領華爾街運動( Occupy Wall Street Movement)就是針對他說的問題,發起人就是想帶出美國政府最上層的權力,不斷保護超級富豪的企業利益,而出賣人民,把真正的民主制度敗壞。 因此社會資源分配不公,貧富懸殊問題日益加劇。

由2011至今相隔12年, 一切問題不但未有解決更是泥足深陷, 大集團的貪婪難以控制。 有人批評人家有錢,政府要控制他們有錢就有違市場經濟。 其實Bernie Sanders 和一衆關注社會不公的人認為億萬富豪和他們擁有的公司控制過多的經濟和政治生活,危及美國民主。

疫情期間,美國政府總發放接近4,100億美元扶助經濟,而特斯拉CEO馬斯克、亞馬遜前CEO貝佐斯臉書CEO扎克伯格、Alphabet的原始創辦人Larry Page及Sergey Brin等9位美國富豪財富總額增加三千六百億美元。 即是每經歷一次經濟衰退,財富就進行重新分配,結果往往是貧富差距更加擴大。極富的人跟平民的財富距離無法拉近。

貧富懸殊, 寡頭政治,政策腐敗不止是美國問題,英國,法國,德國,歐洲甚至全世界也有此問題。 世界的遊戲規則也一樣,政治一早已是富者的局,從不顧及我,你,他,她。

Bernie Sanders 說富人擁有自己的傳媒機構,控制了社會議題及話語權,令大家罕有談及政府腐敗, 氣候惡化,貧富差距等問題,他希望以此書打開討論的第一章。

回到最早的問題 「為政者又怎樣解決人民的差異性(Diversity)呢? 」

當今的為政者首先要懂得說謊話,凡事好像是「為你好」 「幫緊你,幫緊你」。其實從不考慮人民,只考慮利益。在國與國的層面上,任何形式的地域衝突或戰爭,考量更加只有利益。

犯賤

有年日本總公司把日本老闆調回總部,臨別香港的前一晚就和老闆在新港中心的鼎泰豐吃晚飯。 如果麥當勞是一種西方文化的帝國主義 (cultural imperialism),那麼鼎泰豐必然是東方文化的帝國伸延。香港有鼎泰豐,馬來西亞有鼎泰豐,日本有鼎泰豐,倫敦也有鼎泰豐。有時全球共融或市場全球化令本土文化退埸實在只差一線。

第一次吃鼎泰豐是孩童年代,家人帶我去台北鼎泰豐,吃的都是小籠包,生煎包,和我最愛的豆沙窩餅。那時年紀小,食物的味道一早已忘記,只記得台北鼎泰豐有排不完的人龍,店舖帶些殘舊,門外的厚厚玻璃常帶一層蒸霧,勉強可以窺見廚房狀況,小時候的我對於此個能看通廚房格局的餐廳甚為好奇,當有師傅在窗邊包小籠包的話,我更加會目不轉睛。

後來鼎泰豐越來越成功,差不多全世界也有鼎泰豐,有回去印尼,因為航班延誤扺達酒店已是晚上8:00,不算太夜但也不算早,用手機搜尋一下附近的餐廳,看到鼎泰豐處於商場的頂層,二話不說就決定去鼎泰豐,不是鼎泰豐有什麼特別好吃,只是想吃到一份熟悉感。就是那次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全世界的鼎泰豐的格局大致相同,門外都有一大扇窗,在外能看透廚房。

又有回,我和日本老闆相約在大阪鼎泰豐聚舊,食物質素當然不太正宗但也不差。老闆邊吃餃子邊說他喜歡香港多於日本,因為香港人真,日本人太造作,有點假。「你不覺香港人沒有禮貌嗎,香港的男生從不開門給女生的,他們一開門就是為自己,從不理會後面有沒有人,然後入𨋢,立即按Door Close,一副臭臉。」日本老闆說:「正常的,真正的男人都是如此,只是有時文化上需要掩飾一下才為你們拉門,請你先就坐才自己坐等,什麼謙謙有禮都是造作,所以我就是喜歡香港,多麼舒服不用裝模作樣,虛偽地恭恭敬敬。」

我一直不太理解老闆的說話,直至某年愛好旅遊攝影的星加坡朋友專程來香港拍攝社會運動。他喜歡紀錄地方文化,他說他喜歡香港,欣賞香港人的不平則鳴,和一份隨性的人性。旺角滿地垃圾,他用鏡頭拍下,燈柱有政治立場的標誌,他又拍下。他覺得香港是髒的,凌亂的,狹少的,破舊的,可是他說相對井井有條,乖乖巧巧的星加坡,他喜歡有血有肉的香港。我微笑:「我們真性情吧,不加掩飾,又懶得假裝。」

或許香港人是真吧,很多時我一眼已可斷定誰是香港人,前天我由自己樓層搭𨋢往地下,𨋢門一開就是一個寫著Made In Australia 的大型包裝箱,應該是大型傢俬來的。我步出客𨋢,由於前方被擋住,只好站在𨋢外一旁,待搬運工人把傢俬搬入𨋢才能向前行。在大型傢俬的另一旁突然有個亞裔女生跟工人說 “ I think you can move the furniture into the lift.” 然後,一個箭步再擋在我前面,示意工人把傢俬搬入。

此刻,我頗肯定她是香港人。 港女的我正想在她旁邊直視她,工人就向她說 “No, we should let her walk first, we have blocked her way. “ 我即向工人們說 “Thanks, have a good day! “ 工人們也開心回應。 我微笑,走時特意拋下一句廣東話: 「來到英國,真係要互讓架!」

我想大家也是真吧, 港女的我喜歡真,又喜歡假。其實我倒喜歡英國的假情假意。在區內high street,我最喜歡逛類似日本城的印度小店,𥚃面由膠拖鞋至浴簾架也有。那天我就買了個浴室隔髪網,付款時我跟印度老闆娘閒談 “How old is your baby?” 她望著手抱的孩子說:”6 Weeks”

然後拿着孩子的小手向我揮手, 可愛之極。我又回應著那小手, 大家揮揮手,然後我說 “Bye Lady Boss, have a lovely weekend.” 老闆娘又回”Bye, and you too, my lovely “

可能此就是英國人的假,但又令人很愉悅。全條high street 的人也十分友善溫文,大家虛虛假假,開開心心。 不過也有真性情的。前天我郵局把Amazon的包裹經Royal Mail 退貨,初時以為它像其他快遞商般,會有個自助櫃檯,把Amazon 給的bar code掃描,然後把回郵貼紙貼在包裏上,再放投遞箱便可。

我看見數台類似退貨的自助櫃檯,細看又發覺只有繳款帳單功能,就問身旁的職員怎樣做退貨。 女職員在忙碌中抬頭

”Do you have a bar code ?”

“Yes”

“I am afraid you have to queue here “

然後指指那條有數十人的人龍。 我喑駡Royal Mail, 送貨很好,但退貨得去郵局,又沒有自助退貨櫃檯,真的浪費時間。

排了10分鐘, 差不多5:30郵局要關門了,但人龍也有十數人。 先前的職員看看手錶,然後大聲問人龍中有沒有人要用咭繳費,衆人望一望她,然後不予理會。 當然啦,是她叫衆人去排隊的,基本上她長駐守那些自助繳款機,只做繳款,其他通通不做。

她趕著放工的情況下,就皮笑肉不笑地走在人龍旁,逐個詢問排隊的原因。 像個訓導主任般,她指一指你,你就得回答。 一個要弄身份證,一個要拿現錢,一個要辨信用咭,我要退貨。 當她知道我前面的老太太是要繳費時,她滿心歡喜,說她可以幫她,可惜老太太不領情,她要用現金付款不用信用卡。

職員就即時四川變臉,由滿臉假笑變成撇嘴黑臉。 然後訓導主任就指向我,手指向我勾一下,示意我跟她走。 我唯有跟她去先前的繳費櫃檯。

「真係頂佢個肺呀!」

她在櫃底拿個Bar code 掃描器出來,把Amazon barcode 掃一下,回條膠紙隨即打印出,她貼在包裏上,全個過程一分鐘也不用。原來她可以做退貨的,那麼為何先前又叫我排隊!簡直浪費了我的青春!

完成後,我唯有基本禮貌的向她致謝,訓導主任真是訓導主任,她看一看你,然後以不屑的用眼神回你,她沒有說話的, 但能意會她的意思是 Not at all

步出郵局, 此個經驗可算是在英2 個月以來、最真情流露的人際交流。 她不是歧視,只是趕收工,結合了一般香港常見的茶餐廳服務態度和中環名店的服務員風範,高不可攀,但又好像「很幫你」。

回家途中,想起她的四川變臉,訓導主任那麼Hong Kong Styled, 像在外國吃上鼎泰豐的熟悉感也不過如此。

我心中竟有絲絲喑喜,此下就是犯賤囉。

圖片:奈良美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