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流

台灣作家胡晴舫在《我香港,我街道》 寫推薦序 「如果香港不屬於任何人」 。她說「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如是說。 「大河浩浩蕩蕩,湍流不息,當你踏入河流第二次時,已非五分鐘前你提腳離開的河水。瞬息萬變為事物的本質;變,纔是不變。」

胡晴舫說 「當我轉身進入一間軒尼詩道的麵包坊,買個菠蘿包,回頭推門出來,我瞬時領悟: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條香港街道兩次。我已回不去剛剛我站立的街頭……

只是開首的此兩段,已令我重新悟起,一切皆流,無物常住,萬法皆虚,唯有變是真。什麼事也像一切都存在,同時又不存在,因為一切都在流動,都在不斷地變化,不斷地產生缘起和缘滅。道理略懂,只是没有想過連買個菠蘿飽,也真的此一分鐘,回不去前一分鐘,就算可再買菠蘿飽,那出爐的熱度,周遭的氣息,人來人往的臉孔已有不同。

再定神把時間軸拉遠,從前街角盡頭的鋪位是上海雜貨鋪,十數條咸魚被懸吊在鋪的半空,外公有時整條買下,有時只要其中一部位,店鋪老闆把方方塊塊的咸魚用米灰色的蠟纸包着,加一條草繩綁着。膠袋未普及前,真是什麼也靠那條草繩。 從前,超市的雞蛋是没有盒裝,雞蛋像現在陳列橙和蘋果的模樣,一大座山似的鋪着,上面吊着幾盞用紅色膠罩着的燈泡,選雞蛋時就從雞蛋山去選隻大蛋,往燈泡照,平均地通透就是優良,混濁一片就是壞蛋。

有時雞蛋山的某些雞蛋,會局部地沾上蛋漿,那就是粗暴的蛋碰蛋下場。往事細細絮絮地在腦海低語,雞蛋是雞蛋,但已不是從前的雞蛋,現在超市售蛋也講求包裝文化,那兒出産,和用什麼飼養。而上海亁貨店的老闆,早就把自置鋪位租給連鎖地產公司,外公去世後,我也沒有再吃過咸魚,還記得他最愛吃咸魚蒸肉餅。種種事情,都在香港發生,有時社會的變化,大是大非才猛然醒覺,感覺不對勁。反而點點滴滴的變,如潮水的節奏起伏,理所當然得令人難以察覺,任何事的本質也是只有眼前路,而没有身後身。

我已很久没有看電視,不過我愛在YouTube 看trending 的YouTube 片。是晚我看到本地歌手鄭中基在中環海濱活動空間舉行的演唱會,唱功有自己風格的他,邀請了本地組合, Rubberband, 兩位本地樂壇歌手柳應廷(Jer) 和吳林峰作嘉賓。 我看到雞蛋山的消失,蛋碰蛋的蛋漿互相沾污也沒有了。我看到本地蛋的卵優過程逐漸被注意。我感覺到變化就是眼前路。曾經的某年,謝霆鋒在頒獎禮說 「香港只有娛樂圈,沒有樂壇」 此話當時成了話題。(但我當時覺得,哦⋯實在是靚仔話乜都懶係野,我而家依然覺得係) 如果得罪了鋒迷,咁就當我讚他靚仔lor。 我覺得如果他當時的說話是得到掌聲的話,那麼我看到本地歌手的掙扎,常試,努力不懈去創作,更表現出一個實幹的樂壇,更值得掌聲。 (俾D掌聲唔該)

當然 “No matter how hard you try, you can never please everyone” 本地蛋未必在超市成為top selling item, 但起碼本地蛋是一隻敢於面對成敗的蛋。今天未必覺得它含營養,未必人人欣賞,但一切皆流,無物常住,他們也在變。

可是很多的變是不由自主,身不由己。張國榮飾演的歐楊修在《東邪西毒》中說:「曾經聽人講過,當你唔可以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嘅,就係令自己唔好忘記。」

”You could not step twice into the same rivers; for other waters are ever flowing on to you. ”Heracli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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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切皆流」的想法

  1. 看著經歷過大變動的世界,這個世界也已經不是我們所認識的景象了。
    親愛的無明,點點滴滴,經歷了一年多,這個世界已經崩解,香港不是香港,我們不是我們。 然而,此時此刻,香港還是香港,我們也還在這裡當成我們。
    讓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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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買了《我香港,我街道》2,因為有香港以外的作家,買了才發現裡面有我朋友的文章。XD
    樓上講的話很禪。香港雖然不再是香港,但,至少你還是你自己。有些人變到阿媽都唔認得(唔想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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